飄天文學 > 千山記 >第17章 分曉
    《千山記》

    天漸熱,謝莫如就打算換個院子住了。

    前頭已說過,甭看這杜鵑院裏人聲冷落,說寬敞是謝家的頭一份兒,松柏院都不如它。整個杜鵑院,除了方氏住的正小院兒,還有三個小院,譬如現在謝莫如住的小院,因遍植紫藤,又被謝莫如稱爲紫藤小院。這紫藤小院,謝莫如是春天搬來的,冬天她不住這兒,秋冬她都是住秋菊小院兒。故而,暑日天熱而紫藤花落,謝莫如便要再搬一次家了,夏天她住梧桐小院,那院裏藤蘿掩映,梧竹至清,最涼爽不過。

    張嬤嬤看着謝莫如長大,自然知曉她的習慣,早有準備,笑道,“我已命梧桐帶人將梧桐院收拾出來了,要搬也容易,無非是箱籠細軟,半日就能理好。”

    謝莫如笑,“也好,那今天就搬了吧。”

    於是,在謝柏過來杜鵑院時,就見謝莫如換了住所。謝柏見此院中兩株梧桐如蓋,遮出大片蔭涼,沿牆遍植藤蘿碧竹,滿院綠意,暑意盡去,不禁道,“這院子正合夏天居住。”

    謝莫如起身相迎,笑,“二叔來了。”

    謝柏手裏拿着個盒子,遞給謝莫如,“不知道你搬了院子,這算是遷居之禮。”

    謝莫如接過,請謝柏一併在梧桐樹下的竹桌畔坐了,一面問,“是什麼?”

    謝柏接過靜薇奉上的茶,笑,“打開來看看。”

    謝莫如打開盒子,見裏頭是一張竹雕的桌屏,只看一眼,謝莫如便贊,“這刀工真傳神。”桌屏並不大,攏共也就一尺左右的寬度,卻精巧的分了四折,雕的是一個漢初著名典故:鴻門宴。竹雕礙於材質,不算名貴之物,但此竹雕不同,雖是寫意手法,寥寥幾刀,已將種種劍拔弩張的情境展現的栩栩如生,有若親臨。

    謝莫如十分喜歡,取出來放竹桌上,笑問,“真是好東西,二叔打哪兒得來的?”

    謝柏笑,“我一位同窗,他書畫是極好的,只是來帝都的時間不長,名聲不顯,這是他遊戲之作,放文玩鋪子裏多日售賣不出。你瞧他這刀工,這功底,放眼帝都城,也是數一數二的,不要說尋常匠人,便是古今大家,也不遑多讓。我一眼就瞧中,想着你定也喜歡,就要來給你賞玩。”

    謝莫如深覺不可思議,“這樣好的東西,竟賣不出去?”

    謝柏想着謝莫如年歲小,對外頭的事不甚知曉也是常情,便一笑解釋道,“世人多是喜花開富貴,或是連年有餘、蟾宮折桂之類的吉祥寓意,他刻一套鴻門宴,又是竹雕,不甚名貴,根本有人買,被鋪子退了回去。要我說,賞玩的東西,那一老套的富貴吉祥真是看膩了。還不如這個,刀工精湛,故事也有趣。”

    “是啊。”謝莫如點頭,來回把玩,愛不釋手,“既是賞玩之物,原就不該拘泥於材質寓意。何況,歷史典故,總能發人以深思。”

    謝莫如道謝,“多謝二叔想着,我很喜歡。”

    “可見我眼光還不錯。”謝柏笑呷口茶,愜意道,“你這院子真好。”想着前幾年偶聽丫環閒話兒,說大姑娘張羅着大興土木收拾院子什麼的,不禁一笑,道,“主要是住這院子的人好。”謝莫如是他見過的最懂生活的人。

    謝莫如笑,“是二叔覺着我好。”

    謝柏挑眉,“要是有誰覺着莫如都不夠好,那定是個瞎子。”

    謝莫如但笑不語,謝柏見她手邊一卷書,伸手翻了幾頁,見是一本西蠻語的書,有些意外,道,“莫如你還懂西蠻語?”

    “以前看着書學過一些,也只能看懂大概,並不精通。”

    謝柏感嘆,“莫如真是無書不讀。”

    “天下這麼多書,我也只看自己喜歡的。”謝莫如好奇的問,“二叔,外頭是什麼樣的?像你說的文玩鋪子,裏頭都賣什麼?”

    “就是一些文房玩器,有些做工考究,有些是古物,也不一樣,還兼賣書畫。”又一想,“唉喲,你這麼大了,還沒出過門吧。”謝柏大手一揮,“明兒休沐,帶你出去逛逛。”

    謝莫如想了想,她自己倒是挺想出門瞧瞧,不過也有爲難之處,道,“不知道祖母會不會允准?”

    謝柏笑,“我替你去說。”

    “我的事,幹嘛叫二叔替我說。”謝莫如道,“我去問問祖母就是。”

    謝柏看她一本正經的模樣,笑道,“哪裏,我帶你出門,這是咱倆的事。”

    如此,謝莫如方道,“那二叔什麼時候有空,咱們一道去問問祖母。”

    謝柏真是服了謝莫如,你這矜持勁兒像誰啊?!謝柏也學謝莫如一本正經,“二叔現在就有空。”

    謝莫如望向謝柏,不解,“二叔笑什麼?”

    摸臉,謝柏,“沒笑啊。”

    謝莫如篤定,“肚子裏笑了。”都不是頭一遭了,總是偷笑。

    謝柏大笑,指指自己,“現在臉上也笑了。”

    謝莫如也很服了謝柏,她實在不明白她這二叔爲何總無故大笑?問還不說,也不知總笑個甚!

    謝柏就是特別喜歡聽謝莫如一本正經的說話,他又在人家這裏吃了大半盤楊梅,牙酸掉滿嘴,這才說,“走,咱們去你祖母那裏瞧瞧。”

    謝莫如先命丫環捧上溫水服侍謝柏洗手,道,“請二叔稍坐,我去換過衣裳就來。”

    謝莫如非但另換了衣裳,還重梳了髮髻,此方帶着丫環出來,那不急不徐的模樣,謝柏都好奇了,問,“莫如,你不急麼?”

    “急什麼?”

    “不急着明兒個跟我一道出去玩兒麼。”要是莫憂知道我帶她出去玩兒,早坐不住了。當然,後頭這一句,謝柏沒說,他知道小姐妹兩個不大對付。

    謝莫如微微側頭,“這不是就要去跟祖母說麼,急什麼,二叔很急麼?”

    二叔不急,二叔快給你噎死了。

    謝莫如頗是善解人意地,“二叔不用急,咱們這就過去。”

    謝柏:……

    謝太太見小兒子與謝莫如一併過來,笑道,“你們怎麼走一處去了。”

    謝莫憂上前見禮,謝柏笑,“莫憂也在,那正好。”復與謝太太道,“我剛去看莫如遷了新院子,說起話來,才曉得她長這麼大連外頭街上都沒去過一次,明兒我休沐,左右無事,帶莫如莫憂出去逛逛。咱家雖是大戶人家,可也不好叫家裏女孩兒真就大門不出了,靖江王家的郡主還時不時出門跑馬呢,也沒人說郡主不端莊。”

    謝太太笑,“你都定了,還問我做什麼?”

    謝柏孝順的給他娘剝了粒葡萄,笑,“我哪兒敢定,家裏的事還不是娘你說了算。娘你點頭,我就帶她們去,不成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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