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這麼大驚小怪的?出什麼事兒了?”

    李雲心見李雲舒這樣驚慌,一時倒也顧不上那被墨汁污了的帖子了。

    急急地放下筆,關切地迎了上去,一把扶住了舒姐兒。

    舒姐兒一臉急切:“大姑來了,跟咱爹嘀嘀咕咕半晌。我藉口給大姑倒茶,聽了一耳朵。大姑這趟來,是要給大姐說親!”

    舒姐兒口中的大姐,指的自然不是李雲珠,而是四房的長女李雲柔。

    柔姐兒的親事,李雲心原本不是很着急。

    畢竟二房的李雲翠,雖然已經說定了親事,卻還沒有出嫁。

    而三房的李雲秀,更是連八字都還沒有一撇。

    不過,看舒姐兒這副着急的模樣,八成是大姑李桃,又出了什麼幺蛾子,給李雲柔說了什麼不靠譜的親事了。

    李雲舒深深地吸了口氣,又接着說了下去:

    “大姑說,她婆家的小姑子家的孩子今年二十三了,久聞咱姐的賢名兒,因此特意要娶咱姐做正妻。但我記得,那個傢伙是娶過媳婦兒的!

    大姑前年正月十五的時候來咱家,就抱怨過一回這事兒!

    我記得她說她小姑子家的孩子娶媳婦兒,她好心好意去幫忙,結果因爲打碎了一套什麼碗,就被她小姑子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

    大姑當時氣得要命,在咱家賭咒發誓地跟咱爺咱奶說,人要臉,樹要皮,她小姑子當着旁人的面,給了她好大一個沒臉。

    她要是再搭理她那個嘴毒又刻薄的小姑子,她就是狗!”

    李雲心聽了,也嚴肅起來。

    這事兒,不止是李雲舒記得,她也記着呢。

    大姑李桃當初真是氣得不輕。面紅耳赤的,說話也有幾分顛三倒四。

    那副架勢,簡直就像是跟李梅吵架輸了,還被李梅當衆扇了兩耳光一般。

    李雲心記得,大姑李桃的小姑子家裏,似乎只有一個獨生兒子,另外還有三個孩子,卻都是女兒。

    她夫婿去得又早,家裏的幾個女人,不知不覺便把這家裏唯一的男丁,寵得沒邊兒了。

    拿大姑的話來說,那傢伙,簡直寵上了天!

    大姑家的小姑子常住鎮上,開了家賣黃紙、金箔、銀箔的鋪子。這間鋪子就開在大姑家的棺材鋪邊兒上。

    藉着棺材鋪的光兒,這門生意幾乎穩賺不賠。

    這樣一個家庭的獨子,怎麼可能不早早就娶妻生子?

    如果自己沒有記錯的話,三年前的那場大姑受了氣的婚事,似乎就已經是在給那男人娶續絃了。這才三年的功夫,竟是又要再娶一房了麼?

    李雲心頓覺心下沉重。那男人,該不會恰是她想到的那種人吧?

    可不管是不是,柔姐兒的婚事,斷不能這樣草率!

    就算爭不來,也得爭一爭!至少不能讓她被人這樣算計!

    最關鍵的是,大姑這個人,這一回若是不把她伸出來的爪子剁掉,下回還指不定要禍害到誰身上呢!

    李雲心把桌上的筆墨紙硯收了,一邊收,一邊琢磨着要怎麼做。

    大姑這個人,虛榮、勢力,無利不起早。

    她既然肯攬下這樁事,而且還是爲了“再搭理她,我就是狗”的小姑子,想必這事兒裏頭,利益不小。

    坑了跟她並不親近的侄女,就能得到一筆數目不小的銀錢,這筆生意,大姑絕對不會不做。

    簡直就像是一塊好肉落進了狗嘴裏,想讓她放開,是絕對不可能的。

    而她既然來遊說李榆,想必也是算準了能夠說得動李榆。

    那麼,要解決這個問題,怕是隻能釜底抽薪!

    李雲心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股子戾氣涌上心頭:大不了到時候自己就讓她嚐嚐什麼叫強弓硬弩!

    李雲舒有點兒害怕地看着李雲心的臉。

    李雲心的臉色黑得跟墨色一般,竟然一點兒都不像平日裏教她讀書、給她零嘴兒,還給她買絹花的那個好姐姐了。

    李雲心收拾好了書桌,一擡頭就看到李雲舒怯怯的表情,這才發現自己剛剛嚇着孩子了。

    她平復了一下心情,收斂了一下表情,摸了摸李雲舒的頭:

    “舒姐兒別怕,姐這就去找他們去!”

    李雲心拉着李雲舒的手,來到了李榆住的那間屋。

    大姑正笑容滿面地喝着李雲舒之前給她倒的茶,還不忘了催促李榆趕緊答應下來:

    “這樣好的親事,打着燈籠也難找!你還擱這兒猶豫啥呢?大姐還能害你咋地?

    都是親戚,知根知底的,條件又好,婆婆又疼人。除了之前娶過媳婦兒,那真是一點兒毛病也沒有!”

    “大姑,你這樣睜眼說瞎話,良心不會痛嗎?”

    李雲心高聲問道。

    李榆呵斥了一聲:“怎麼跟你大姑說話涅?”

    但也僅止於此。

    六丫頭近些年來,越發在老兩口兒跟前得臉,若是她去找老兩口兒撐腰,到時候喫虧的還是自己。反正李桃的口舌還算鋒利,跟六丫頭鬥去吧!

    要是能壓住六丫頭,自己就順勢再收拾她一頓。若是壓制不住,自己正好沒有出頭……

    李榆的算盤打得精,李桃卻並沒有像他預期的那樣子跟李雲心對上。

    因爲李桃着實有些心虛。

    她知道李雲心經常往鎮上跑,又跟於家二娘子交好,真的聽到過什麼內情,也說不定。

    李桃躲躲閃閃地轉開了話題:

    “心姐兒都長這麼大了哈!大姑知道你愛重你姐,但這門親事真是不錯!邱家人口簡單,大郎的幾個姐姐都已經出門子了,你姐嫁過去,只有享福的!”

    李雲心笑道:

    “玉姐兒不是還沒定親呢麼?這門親事既然這樣好,留給玉姐兒正合適。

    玉姐兒嫁過去,就是親表妹嫁給親表哥,婆婆就是親姑姑。想必也不用像旁人家的新媳婦兒那樣,受婆婆磋磨。”

    李桃被堵得啞口無言!可是,誰讓玉姐兒的年紀偏偏跟柔姐兒差不多呢?

    其實,李雲心這一回,還真就算錯了李桃的動機。

    這回,李桃之所以攬上這份差事,倒還真不是爲了銀錢。而是爲了玉姐兒。

    李桃小姑子夫家姓邱。邱大郎有兩副面孔。平日裏溫文爾雅,一旦喝醉了酒,就會變得極度暴虐。

    而他偏又甚是喜愛杯中之物。幾乎日日都要醉上兩回。

    這樣一來,他的媳婦兒可就遭了秧。前後娶的兩房媳婦兒,都是“暴病而亡”,但真實的死因,都是被他醉酒之後打死的。

    邱大郎的名聲兒傳了出去,鎮上的好人家,誰還願意跟他結親?

    李桃的小姑子不得已,就把主意打到了玉姐兒頭上。

    反正玉姐兒還沒定親,嫁給自家大郎,正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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