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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氏不由得心中暗恨:

    曹氏這個大嫂,自己平時對她還不夠恭敬嗎

    打狗還得看主人呢她這樣掐半拉眼珠子看不上雲翠,不就是把自己的臉皮,往地底下踩

    哼就她這樣的,要不把她喫窮了,俺就不姓聶

    聶氏打定了主意,要死纏住曹氏,必須得讓她的荷包兒出點兒血,才能解了自己心頭之恨

    她笑呵呵地站了起來,把剛剛聞見了香味的那個包袱,一把抓在了手裏:

    “大嫂這一趟回來,不知又給家裏帶了啥好東西了來,讓我先瞅瞅,讓咱這鄉下人,也開開眼界”

    一邊說着,一邊就把那包袱皮放在了自己面前,就去解包袱皮上那個活結兒。

    曹氏氣得簡直七竅冒煙,忍不住喝了一聲:

    “老二家的”

    聶氏不緊不慢地應了一聲兒:

    “大嫂,你叫我啥事兒啊”

    手上的動作卻沒停下。

    包袱皮一開,整個屋子裏瞬間就安靜了。

    聶氏第一個回過神來,倒吸一口涼氣,驚呼道:

    “我滴乖乖大哥一天這是得掙多少銀錢啊這麼好的東西,竟然都能隨便買”

    那包袱皮裏,放着一隻桑皮紙包着的燒雞、一隻荷葉包着的醬鴨、一隻用細麻油紙包着的燒鵝、一袋子摘星樓的糖醋排骨、一袋子仙客來的東湖薰魚、一匣子百草園的點心、一匣子桂香齋的點心,一匣子知味齋的什錦千方糕

    祥雲鎮最知名的幾家名產,齊活了

    喬細妹的臉色,也有幾分不好看。

    這幾樣名產,哪一樣不是死貴死貴的要買齊這幾樣,怕是沒有二兩銀子,都拿不下來

    之前,家裏人爲了徵兵令的事兒湊錢。老大一家子,出了十兩銀子。

    喬細妹當時還覺得,大兒子已經盡力了。

    畢竟大孫子還在讀書,先生的束脩,買書、買筆墨紙硯、跟同窗交際,哪裏不需要用銀子

    珠姐兒也大了,該說人家了。

    曹氏本身沒有多少嫁妝,現在日子過得好些了,難免會想着給珠姐兒多預備一些嫁妝。

    所以,明知道老大做賬房的收入不差,喬細妹也沒覺得,他只掏出來十兩銀子,是對家裏頭的事兒不上心、不盡力。

    但是,瞅瞅這一包袱皮的點心和熟食,喬細妹就覺得有點兒氣不打一處來。

    老大這是忘本了嗎腳丫子上的泥水,才洗乾淨幾天

    爹孃和兄弟還在喫糠咽菜,老大一家子這日子,就已經過得這麼奢侈了

    李槐見了喬細妹的比鍋底還黑的黑臉,一瞬間這汗就下來了。

    忙忙地堆起一個笑臉兒,對喬細妹辯解道:

    “娘,您老千萬別誤會,我們平日裏可買不起這些個喫食。

    這是文哥兒的岳家送來的。

    我尋思着,我這當兒子的,不能光顧着自己個兒,一家子關起門來喫獨食啊

    所以就讓曹氏帶了過來。

    一來是孝敬您二老,二來也是給兄弟們、侄兒侄女們嚐嚐鮮。”

    李槐說着,意味深長地看了聶氏一眼:

    “卻沒想到,弟妹這麼性急,這差一點兒就引起誤會了。”

    這真心實意的孝敬,和情急之下遮臉的話,喬細妹還能聽不出來

    但這會兒功夫,眼瞅着就要喫晚食了,她不想跟李槐計較。

    不過,也不能讓李槐以爲,隨便兩句好話就能過關了。

    喬細妹把那隻燒雞和那包知味齋的什錦千方糕拿了出來,其它的,都原樣放在包袱裏,把包袱皮兒重新包好。

    她拎起了包袱皮兒:

    “行,這份心意,我就收下了。”

    又指了指那燒雞、和那包什錦千方糕,對着聶氏說道:

    “老二家的,把這兩樣給大廚房拿過去。

    讓老四家的把燒雞撕了,晚上給大家夥兒添個菜。

    那包糕點,給各房頭兒都分一些。

    剩下的,擺一盤子,擱在我們那屋炕櫃上頭。”

    眼見着李槐、曹氏,和李雲珠的臉,都控制不住地垮了下去,喬細妹笑了笑,拎着包袱皮,轉身就走了。

    那身手利落得,簡直不像個老太太。

    聶氏歡喜得眉花眼笑,簡直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纔好,笑呵呵地說道:

    “還是大哥大嫂孝順,怪不得咱爹咱娘最喜歡大哥大嫂呢

    我可得給他們好好說道說道

    要不是大哥大嫂這麼孝順、這麼大方,我們哪能喫到這樣的好東西”

    聶氏這幾句話一說,曹氏的臉都青了。

    差點就口吐白沫,當場暈倒。

    她看聶氏和李雲翠越發地不順眼了。

    可是沒等她發作,聶氏就已經拎着燒雞和點心,顛顛兒地往大廚房的方向跑走了。

    竟是連女子走路的儀態都顧不得了。

    李雲翠雖然慣於跟在李雲珠身邊討好她,也確實算得上是個實心眼兒的直腸子,但她也不至於連眉眼高低都看不出來。

    眼瞅着李槐、曹氏和李雲珠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自己孃親卻笑得跟朵花兒似的。

    再怎麼遲鈍,她也知道這裏不能呆了,於是立馬開溜:

    “大伯,大伯孃,大姐,大嫂,這天兒也不早了,你們趕了這半天路,也挺辛苦的,先歇會兒哈,我回頭再來。”

    說完,李雲翠一溜煙兒地跑走了。

    曹氏想找個出氣筒,都沒找到。

    她氣得伸手就在李雲珠腰上擰了一把:

    “你瞅瞅,你瞅瞅,這玩意兒是不是條白眼兒狼

    遇到點兒啥事兒,跑得比誰都快

    平時你給人家多少好東西,結果呢還不如養條狗”

    “娘疼疼疼爹,你看看娘哎喲,疼死我了”

    李雲珠的眼淚,說來就來。

    撲簌簌地,像大顆大顆的珍珠一般,從她白淨美麗的臉龐上一串一串滾落下來。

    她心裏正憋屈着呢

    明明是給自己個兒預備的口糧,被二嬸兒一攪和,眼睜睜地就飛了,她找誰說理去

    難道,真要讓她天天跟着老李家這些泥腿子,頓頓喫糠咽菜麼

    那硬得能砸死驢的窩窩頭、那剌嗓子的野菜餅、那白膩膩的肥肉片子

    她怎麼可能喫得下去

    李槐發話了,卻不是李雲珠想聽的:

    “把你那眼淚收一收腳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來的

    若是你不天天出門晃悠,老老實實在家做做女紅,哪裏能遇到這種事兒

    惹出來事來,偏偏又擺不平。

    不教你喫點苦頭,你記得住這教訓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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