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澤一臉嚮往,忍不住說道:

    “於老爺家這位女公子,性情真是大方活潑啊!”

    楚軒笑眯眯地看着他:

    “怎麼?心動了?”

    楚明澤忙擺擺手:

    “軒叔,您就別打趣我了。我真沒那意思,就是感慨一下。”

    楚明澤頓了頓,又說:

    “軒叔,你覺不覺得,這丫頭的性子,有點兒像姑姑……”

    楚軒沉默了。

    於知南通過信鴿傳遞過來的消息,提到過妹妹楚軼的事。

    蕭冷月那狗才,怕是以爲自己無法翻身了吧,竟然這樣急着要把小妹休棄!

    只是那狗才也不想想,我楚軒,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就算一時中了他的暗算,亦不過暫處下風而已,又能讓他囂張幾時?

    但願小妹早日跟自己的人聯繫上,萬萬不要再落到那狗才手裏。

    蕭冷月那狗才,當初不過仗着副好皮囊、仗着些甜言蜜語,哄騙了小妹罷了。如今他露出了本來面目,卻也是件好事。

    小妹的性子爽脆利落。

    一旦看清了他這個人,就必然不會再被他迷惑!

    現如今,不怕別的,怕只怕萬一小妹落入他手裏,他會毫不猶豫地要了小妹的性命……

    人沒了,就什麼都沒了!

    想到激動處,楚軒忍不住站了起來,望向朗朗晴空和天心那一輪紅日,雙手合十,默默拜了拜漫天神佛,十分鄭重地在心中暗暗發誓:

    “願蒼天庇佑我楚軒的妹妹楚軼,讓她毫髮無傷,早日與我這個不稱職的哥哥團聚!

    今日蒼天佑我,他日我佑蒼生萬民!必要開創一個太平盛世!”

    ……

    樺樹溝。

    一線天。

    這裏是一段狹窄崎嶇偏偏又有些漫長的山路,僅能容納兩匹馬並肩而行,同時通過。

    山路兩側,都是懸崖峭壁,高聳入雲。

    巖壁上林木蒼翠,遮天蔽日。

    陽光透過那一線窄窄的天空滲透下來,穿過樹葉的間隙,碎碎地灑落下來,照得這段路,格外的森冷清幽。

    大概是因爲常年無人通行,地面上的草木也分外茂盛,樹蔭下的地衣、青苔、蘑菇,隨處可見。

    何九自打進了這一片地方,就覺得眼皮突突直跳。

    這地方讓他莫名地感到不安。

    但,捎信兒給自己的小廝,是常年跟在親侄兒何季康身邊的,那小子是家生子,不可能作出背主的事兒。

    那個於老爺家的情況,自己也派人打聽過。

    雖然做過官,現在已經卸任了。

    家裏雖然還有人在朝,而且還既有文官、又有武將,但畢竟都不在本地。既然人在千里之外,哪怕他們再怎麼有能耐,那也是鞭長莫及。

    這邊出了事兒,他們固然不會善罷甘休。

    但只要自己做得利落些,儘量不留下什麼痕跡,想必他們也找不到何家頭上來。

    本來自己這支隊伍,打着的旗號就是山匪。

    萬一惹到了官府來剿匪,自己領着手下,躲到更深更遠的山溝溝裏,等風頭過了再出來就完了。

    然而,這些念頭雖然已經梳理過無數次,卻始終無法驅散那種莫名的不安。

    一直突突跳的眼皮,更是加劇了這種心慌意亂。

    何九忍不住“啪”地抽了個響鞭:

    “老五,傳令下去,讓弟兄們加快速度,趕緊過了這一段兒!”

    “是!弟兄們,快着點兒啊!

    等打下了於家莊子,分了白花花的銀子,咱們去鎮上春風樓包場!鬧他個三天三夜!”

    “哈哈……”

    “五當家的說話算話,可不能賴賬啊!”

    “春風樓有啥子意思嘛,一年到頭還是那幾個熟面孔,粉撲得都得有那城牆厚!

    有本事,請咱們去翠濃坊啊!

    不過那翠濃坊,可是年年採辦嬌滴滴的淸倌兒瘦馬的銷金窟,只怕五當家的,不捨得給咱會鈔兒!”

    “哈哈哈哈……”

    “要老子說,啥子春風樓翠濃坊,都沒嘛意思!要說這小娘們兒,誰還有個三頭六臂咋滴?關了燈,還不都是一個樣!

    還是大碗喝酒、大塊喫肉,最爽快!

    等老子分到銀子,就把那仙人醉的五十年陳老窖酒,買他個十壇八壇!

    都埋在咱們寨子後山的老槐樹底下!

    啥時候酒蟲饞了,就趁着夜黑風高,挖一罈子出來,爬到瞭望臺頂上去,一邊吹風、一邊喝酒,喝個痛快!”

    “嗨,要俺說,得了這一注大財,固然快活,也不能全都這樣胡亂花用了去。

    寨子裏的糧食、兵器、鎧甲,不都得添置一些了?

    顧老三你還買什麼仙人醉?你屁股底下那馬,老得都快馱不動你了吧!還不趁着有銀子,趕緊換一匹年輕力壯的?”

    ……

    衆人七嘴八舌、歡聲笑語,說得那叫一個熱火朝天。彷彿那於家的莊子和於家的銀子,都已經是他們的囊中之物。

    這一支隊伍,絕大部分人,都已經走在了這條窄路上。

    何九忽然覺得一陣心悸,那隻一直突突跳的眼皮也不跳了,只覺得眼邊似乎有個黑影滑過。他擡頭一看,頓時心底冰涼。

    一個輕靈敏捷的身影,抓着一根藤條,從峭壁之上一閃而沒。

    就在此時,前面的哨探傳來消息:

    “大當家的,不好了!前頭的路堵住了!”

    其實用不到哨探,憑着何九的眼力,這會兒就已經能看得清清楚楚了。

    前頭的路,被幾棵倒下的大樹,給攔腰截斷了。

    倘若剛剛,沒有看到那個抓着藤條一閃而沒的身影,他還能騙自己,說這些倒下攔路的樹,只是個巧合而已。

    只要搬開這些樹,就可以繼續行軍。

    何九回頭看了一眼,見自己手下的兄弟,絕大多數都已經踏上了這條路。

    他的心倏然沉到了底。

    自己怕是中了敵人的圈套了!

    此時即便是馬上就撤,撒腿就跑,怕是也逃不出去幾個了吧……

    只是,這敵人到底是誰?

    兩邊的峭壁頂上,此時已經唰唰唰唰,冒出來許多鐵甲衛,拈弓搭箭,對準了山路上這些人,齊聲喊話:

    “放下武器,抱頭蹲下,饒爾等不死!”

    剛剛還做夢要去鎮上胡吃海喝的土匪們,轉眼間就被包了餃子。就這個地形,轉個身都困難,更別說爬上那懸崖峭壁,去跟上頭的敵人廝殺了。

    敵人居高臨下,而且看那弓箭鎧甲,都比己方的裝備精良。頓時就有人嚇破了膽子,連手裏的刀子都拿不住,“噹啷”一聲就落在了地上。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

    很快這些烏合之衆,就已經紛紛放下了武器,選擇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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