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宇文嘯的攙扶之下,他腳步也有些踉蹌,一雙黑色翹頭緞靴在黃袍之下,掩映若現,就這樣站定在了殿中,看着皇太孫宇文極,眼底充滿了難以置信與悲痛。
然後,他的眸光落在了落蠻的臉上,盱衡厲色,仿若金剛怒目一般,叫人尋不出半點恨意卻有把她挫骨揚灰之念。
所有的人,皆斂容屏氣,便連站在獻帝身邊的宇文嘯,也是不發一言,只是默默攙扶,濃墨黑眸中浸染了一抹哀痛。
落蠻在這樣凜若冰霜的盯視之下,自然心驚,但是正如她所言,她已經得罪了整個北唐的人,眼下倒也沒什麼好怕的,倒是依照規矩跪下就是。
她一跪,宇文極自然也跟着噗通一聲跪下,他的腳本是有傷,這麼跪着,傷口裂了,血就滲出來。
殿中,死一般寂靜,只有皇太孫牙齒打顫的聲音發出,他拽住落蠻的衣袖,不敢看獻帝一眼,連哭都不敢了。
獻帝的眼睛從落蠻臉上移開,聲音沉重地響起,“阿極,過來皇祖父這裏。”
皇太孫一個勁往落蠻的身後躲去,抱着落蠻的手臂,就像是溺水的孩子抱着救命稻草一般,怎麼也不願意撒手。
宇文嘯說:“皇祖父,一路回來,他只認蘇洛蠻,是蘇洛蠻從崖底把他背上來的。”
落蠻站起來,伸手拉了皇太孫一把,她腳趾外露,血肉模糊,而皇太孫腳上的傷一直淌血,她的頭臉有擦傷,他亦然,同樣的悽慘。
落蠻沒有一句辯解之言,就這麼靜靜地站着。
有人端了茶水和點心上來,落蠻也不敢看,只等獻帝說話。
獻帝卻坐了下來,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淡淡地道:“喫!”
落蠻如聞軍令,一手抓了兩塊點心,一塊往皇太孫的嘴裏送去,自己塞了一塊進嘴裏,嚥下之後馬上又再取了兩塊,她太餓了!
一碟點心迅速清光,只差點沒把盤子上的碎末都抹進嘴裏,吃了之後,其實只是填了個胃角,但聊勝於無。
宮女再奉上熱茶,落蠻和宇文極一人一杯,喝完之後,兩人的臉上總算是有點血色了。
獻帝一直就這樣盯兩人喫,眼底說不出是什麼情緒,一寸寸地紅,再一寸寸地燒。
宇文極的手慢慢地鬆開了她,頭一偏,人就昏睡了過去。
落蠻大喫一驚,正想伸手去扶,卻聽得獻帝緩緩地下令,“把太孫送下去,命人好生看着。”
落蠻看着太孫喝過的那杯茶,心裏明白茶裏下了藥。
太孫如今就是她的保護神,帶走了太孫,要如何處置她,還不是獻帝的一句話嗎?落蠻的心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