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出手絹,彎腰輕輕地爲太子拭去眼淚,然後輕輕撫摸着太子的臉,太子嚎啕大哭,哭得臉都變形了,這哭聲,對親手撫養他長大的老太太,是何等錐心刺骨的痛啊?
落蠻都忍不住眼圈紅了起來,下意識地攥緊了宇文極的手。
太皇太后慢慢地站直,卻還拉着太子的手不放,下令道:“來,給太子賜酒!”
祝公公親自去倒了兩杯酒,紅着眼睛送到了太皇太后面前,又給太子倒了一杯,但太子手上也沒什麼力氣,沒辦法握住,宇文嘯站起來蹲在太子的身邊,握住太子的手讓他有力氣端酒。
太子止住了悲慟的大哭,卻淚流不止,“文禮祝老祖宗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萬壽無疆!”
太皇太后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眼底沉痛地看着他,猛地擡頭,眸子冷冽掃過衆人的臉,厲聲道:“哀家不求萬壽無疆,哀家只求這北唐江山可以千秋萬代,求這四海昇平,百姓安居,求我北唐文武百官一心爲民,莫有結黨營私,求這皇家子孫不會兄弟鬩牆,同室懆戈。”
這話,擲地有聲卻近乎聲嘶力竭,她脖子上與額頭上青筋突顯,眼底銳光如電,掃過了每一個人的臉,然後,喝盡了杯中酒,轉身走了回去。
那一刻,落蠻分明看到有些人眼底是有心虛一閃而過的,但是片刻歸於平靜。
對他們而言,這老太皇太后的話雖可帶給他們感動,但家族的穩定和利益卻是最爲要緊。
出列說話的,乃是文皇帝最小的兒子吳東親王,與太皇太后有母子情分,卻不是太皇太后親生,而是死去的和太妃所生的兒子。
他今年雖是五十餘許,卻在場除太皇太后之外,數他的輩分最尊,還要高出獻帝一輩,加上這裏並非朝堂而是宮宴,除太皇太后之外,無人能斥責他。
太皇太后看着他,文皇帝的兒子全部都死了,只除了眼前這個,昔日倒是個孝順的,但今日說的話,不免叫人心寒。
太皇太后目赤欲裂,厲聲道:“便是廢了太子,便輪到你了嗎?”
吳東親王擡起頭,大義凜然地道:“母后誤會兒臣,兒臣並不想當太子,兒臣只是爲我北唐江山千秋萬代着想。”
獻帝冷冷地道:“有幾人贊同吳東親王的意思啊?”
他眸光環視,凜然帝威之下,本是叫人心生震懾的,殊不知,這話出口沒一會兒,竟有大半數的皇親與公候大臣們站出列,跪在了地上,“臣等贊同!”
跪在地上的人裏頭,竟也有裕親王與雲王。
雲王是獻帝的弟弟,深得獻帝重用重信,他的出列下跪,無疑是給獻帝一個沉重的打擊,獻帝眸色冰冷地看着他,再緩緩地看向下跪的朝中好些親王公候老臣,他們一個個往日恭謹,今日卻像青臉獠牙的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