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去看了一眼慕容翠的石碑後,蕭爲劍默默的離開了青山。

    這是蕭爲劍的刻意安排。不要相送。

    以後如果有人問,武林盟主在哪裏?青山對外統一口徑,掌門閉關了。

    如果有人問,什麼時候出關?

    答,不知道。這也是統一口徑。

    武林中,將會很長時間沒有天下第一,沒有武林盟主。

    蕭爲劍站在青山出去的第一個十字路口,停了下來。

    他也不知道去哪裏。

    南方?那裏有金小靈,去過。

    北方?那裏有呂傳芳,去過。

    東方?濱海鎮、骰子島、銀子島、樂子島…去過。實在是不想去了…

    西方?哪裏有申屠鷹,去過。

    那去哪裏呢?

    蕭爲劍的腦海,忽然閃過一個方向:西北。苦寒之地。

    蕭爲劍決定了,就去西北。

    天寒地凍的正月,往西北而去,與其說是旅行,還不如說是自我放逐。

    雖然定了方向,但蕭爲劍也不知道去西北幹什麼,就是盲目的往西北走,所以蕭爲劍一點都不急,走的很慢,一邊走,一邊思索。

    走了幾天,走出去幾十裏地的時候,蕭爲劍碰到一老者摔倒在地,於是扶了一把。

    老者很感激,問:“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住哪裏?我要好好謝你!”

    蕭爲劍怔住。

    叫什麼?

    以後總不能還叫蕭爲劍吧?

    “王阿牛。”不知怎的,蕭爲劍脫口而出的是這個名字:“至於住哪裏,老伯就不用客氣了,那是我的本份。”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蕭爲劍一直在琢磨“王阿牛”這個名字。爲什麼脫口而出的是它?

    王,很可能是王嘯天的姓,那是蕭爲劍的生父。

    至於阿牛嗎,夠土。這樣可以和武林盟主、天下第一徹底劃清界線。

    妙哉!

    王阿牛一路西行,路過了一個鎮子。

    鎮子裏圍了一大堆人。王阿牛對這種圍觀,一向嗤之以鼻,認爲這是完全浪費時間。

    “今天,我說書的題目是千古第一情。”

    叮!王阿牛被吸引住了。

    對了,現在自己是王阿牛,聽一下段子,又有何不可?

    王阿牛擠了過去。

    “話說那天下第一的蕭隨意啊,不但武藝天下無敵,而且品德也是天下無雙啊!雖然蕭隨意的賢妻生不出孩子,而且她一直苦勸蕭隨意納妾,好延續香火啊!”

    說到這裏,聽衆紛紛點頭。

    “多好的妻子啊,要是我能有這樣的妻子就好啦!”

    “我也想要!”

    說書人喝了口茶,咳了一聲,人羣的騷動暫息。

    說書人:“但是,蕭隨意啊!他不肯納妾!反而承諾妻子,一生一世,一心一意,只愛一人!”

    人羣沸騰了,紛紛拍手叫好。

    說書人跳了出來,問一個拍手的人:“如果是你,你會蕭隨意一樣嗎?”

    那人:“我不行,我要納妾,讓香火延續。”

    一陣鬨笑。

    說書人歸位:“什麼叫人格力量的偉大?因爲這還不算啊,蕭隨意的妻子仙逝之後,蕭隨意依然信守承諾,一生一世,一心一意,只愛一人!”

    人羣再次沸騰。

    “好!”

    一陣鼓掌聲。

    “這還不算啊!”說書人大喝一聲,人羣又安靜下來,期待後面的故事。

    說書人喝了一口茶水,小扇子一陣頻率極快的扇動。這表明故事的最精彩的部分要來了。

    說書人扇子一收:“蕭隨意還在愛妻的墓碑旁邊再立一碑,上面寫了十二個字,你們猜是哪十二個字?”

    不等聽衆回答,說書人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擺出一個舞劍的姿勢,然後拿着扇子的手腕開始舞動,模擬在石碑上刻字的樣子,那動作,極其傳神,又極其輕浮。

    刻字的動作一完,說書人吊着嗓子喊出了十二個字:“一生一世,一心一意,只愛一人!”

    這還不算,喊完這十二個字,說書人又非常悲愴的吐出一句話:“千古第一情啊!”

    然後眼裏噙着淚水。

    叮噹、叮噹,打賞的碎銀子不斷被扔進說書人的收錢工具裏面。

    王阿牛也扔了一塊碎銀子進去,然後轉身離開,眼裏噙着淚水。

    那些用這個段子來賺錢的人,又如何得知當事人生離死別的那種痛苦?痛失所愛的那種迷茫和彷徨?但王阿牛還是給了他打賞。王阿牛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

    或許,那是一種對以前的自己的一種否定吧。

    以前不愛聽說書,但王阿牛聽了。

    根本不贊同說書人的所作所爲,但是王阿牛給了打賞。

    或許,王阿牛太渴望改變了。

    王阿牛繼續向西。

    每到一個鎮子,王阿牛總會問當地人一個問題:西邊的那個最近的鎮子叫什麼名字?距離這裏多少路?

    然後,王阿牛在鎮子裏稍事休息之後,繼續趕往下一個鎮子。

    如此反覆。

    一次,到了一個鎮子,王阿牛看到有一堆人圍着什麼。裏面傳來“嚶嚶”的哭聲。哭聲告訴王阿牛,人羣的核心,是一個女人。

    那羣人議論紛紛、指指點點。

    王阿牛上前一看,發現那個女子一邊哭,一邊控訴着什麼。再仔細一聽,發現那個女子控訴的是當地的一個土財主,黃大財主,殺了她的丈夫,還凌辱了她。

    女子用自己的血,在一塊白布上書寫了幾個字:若能幫她主持公道,願做牛做馬。

    圍觀的人羣嘆息、搖頭。

    “雖然黃大財主可惡,但誰敢去惹他?”

    “你還是別和黃大財主作對了吧,沒好處的…”

    “你這又是何苦呢?讓黃大財主發現,恐怕又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知怎的,王阿牛覺得那個女人的哭聲,挺像慕容翠。

    王阿牛此前非常不齒“下黑手”,但他現在只是王阿牛。

    名不見經傳的王阿牛。

    多方打探,確認了黃大財主的罪行之後,王阿牛決定在鎮子裏多住一晚。

    夜裏,一條黑影竄出了客棧,又悄無聲息的竄進了黃大財主的宅邸…

    次日,黃大財主被發現暴斃於自家庭院,平日裏幫黃大財主行兇作惡的家丁,無一不斷手、斷腳、斷肋骨。

    消息傳出,整個鎮子一片譁然。

    人們都說,這是報應。

    次日一早,王阿牛繼續西行,就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現在的王阿牛,只要覺得事情是對的,就去做了。因爲他只是王阿牛。再也不揹負任何包袱。

    越向西,王阿牛就越是感覺人煙稀少,鎮子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遠了。

    前面,好像越來越沒有人了,但王阿牛不在乎,還是倔強的向西北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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