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的一切活物的生命活動的節奏，似乎都在減慢，似乎在爲即將到來的寒冬，做好準備。
黑虎族的活動的節奏，似乎也漸漸的慢了下去。
“令七隊隊長，王阿牛，執行偵查任務，三日之後，彙報黑虎族動向。”
“李明天令”
李明天的這道令，對於第七小隊來說，就像一日三餐一樣平常。
而王阿牛的回報，絕大部分都是“未發現黑虎族人在長城以外一百里活動的跡象”。
此刻黑虎族人的絕跡，讓李明天鬆了口氣。
到了冬天，寒天凍地，就算再強的騎兵，也經不住這寒冰的蹂躪，所以，今年，大概率黑虎族的人不會再進擊了。
但偵查任務，一刻也不能停，李明天甚至下令，讓王阿牛深入二百里，去進一步查探黑虎族人的蹤跡，確保安全。
但即便如此，王阿牛的偵查任務，依然一無所獲。
這個狀況，讓李明天鬆了口氣。
然而，馬上另外一個巨大的陰影，馬上浮上了李明天的心頭。
過冬。
戍邊師的冬天，向來不好過。
那是因爲缺糧。
有一個很古老的詞彙，叫做“年關”。
如果沒有在戍邊師待過，很難理解什麼是真正的年關。很難理解缺糧，是怎麼一回事。
每到這個時候，李明天整天把自己鎖起來，專幹一件事，寫信。
寫給能影響戍邊師給養的人，凡事李明天能想到的人，全都寫信，而且不止寫一封信。求天、求地、求大爺。
信裏，無一例外的，都是“懇求”多運一點糧食給戍邊師，以備不時之需。
每年，李明天的努力，多多少少總有一些回報，但總是不會太多。
李明天召集所有小隊長，開了一個“過冬”動員會。
今年的動員會，有個特別的人，王阿牛，只有他是第一年的新兵。其他的小隊長，至少已經有過兩次在戍邊師過冬的經歷了。
王阿牛本來以爲，這是一場可有可無的會議，並沒有太當回事。
可王阿牛一入場，就感覺氣氛不太對。
那氣氛，凝重。
王阿牛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麼，這氣氛，明明是比戰鬥動員大會還要凝重啊！
會議開場，李明天首先讓各小隊彙報一下當前的確切人數。
“一小隊，三十人！”
“二小隊，二十四人！”
“三小隊，二十三人！”
“……”
“七小隊，二十八人！”王阿牛也嚴肅的報出了自己隊伍的人數。
“八小隊，二十五人！”
“……”
報數完畢，李明天旁邊的師爺馬上報出了總人數：“李將軍，我們第七營，當前確切人數是八百零四人。”
李明天點了點頭。
“寒冬將至，料黑虎族的人不會發動大規模的攻勢了，今年，真的是非常平靜的一年，大規模的戰鬥，只出現過一次。”李明天用低沉的口氣開始敘述。
“今年，戍邊師徵召新兵入伍的事情，就此終止，明年再搞了。”李明天看上去有些無奈的揮了揮手。
王阿牛有點詫異，上次戰役之後，戍邊師減員不少，然而，人數卻一直遲遲未補足到戰役之前。王阿牛跟李明天提了好幾次補全人數的事情，李明天也不是太積極，不過，人數上，李明天依然向第七小隊傾斜，給了第七小隊最多的新兵。所以，第七小隊的二十八人，雖然人數不及最多時候的三四三人，卻已經僅次於第一小隊，成爲是第七營人數第二多的小隊。
“好了，年底，大家都懂的，糧食是關鍵。該做的努力，我都做了，今年，給養恐怕到此結束了！”
王阿牛瞬間慌了，慌亂無比。
沒糧了？！
那以後的糧食怎麼辦？
李明天吩咐：“各小隊報一下各自手上的餘糧吧。”
“一小隊，兩千二百斤！”
“二小隊，一千八百斤！”
“三小隊，一千七百斤！”
“……”
“七小隊，一千斤！”王阿牛很嚴肅的報出了自己小隊餘糧的數量。
底下一陣騷動，這點糧，太少啦！
“八小隊，一千八百斤！”
“……”
李明天一臉愁容：“還是遠遠不夠啊！”
王阿牛感覺天都快塌下來了。雖然沒有細算，但王阿牛感覺，如果此刻斷糧，第七小隊那就完了。
徹底完了。
第七小隊，人數在第七營的三十個小隊裏排第二，餘糧倒數第一。
王阿牛終於明白了，爲什麼上次戰役過後，第七營的戰鬥減員三成，但李明天卻遲遲不去補足人數，原來是愁這個！
李明天：“我手裏還有少量的糧食，如果哪個小隊不夠，可以來申領。不過，大家都懂的，這些糧食分給每個小隊，那就微乎其微了。以後，各隊的糧食問題，主要就靠你們自己了！”
這話，讓王阿牛感覺暈眩。
“大家還有什麼問題嗎？”李明天揮揮手，似乎有散會的意圖。
第一小隊隊長開口：“上面真的不再給糧了嗎？這點糧，顯然遠遠不夠啊！”
李明天：“我會繼續努力爭取的。”
第一小隊隊長嘆了口氣。
王阿牛一看手握兩千二百斤餘糧的第一小隊隊長都犯難，自己的第七小隊糧食只有一千斤，不到第一小隊的一半，而第七小隊的人數只比第一小隊少二人…
這…
天要塌下來的節奏啊！
第八小隊隊長：“李將軍，這個局面，恐怕一個冬天，我們第七營的戰鬥力，又要減半不止…爲什麼每年都這樣呢？”
李明天：“我會繼續努力爭取的。”
第八小隊隊長閉嘴。
第三十小隊隊長不死心：“李將軍，這個事情，關係重大，難道真的沒有辦法解決嗎？難道上面真的沒糧嗎？”
李明天：“我會繼續努力爭取的。”
第三十小隊隊長面如死灰。
所有小隊長都聽明白了，在這個問題上，李明天的回答只有一個“我會繼續努力爭取的”。含義誰都懂的。
“我也沒有辦法了。”
“你們自己看着辦。”
王阿牛本來想問一下的，但和李明天惺惺相惜的他，對李明天的爲人，再清楚不過，所以王阿牛硬生生的把話給咽回去了。說了也沒用。
“大家還有什麼問題嗎？”李明天再次問詢。
沒有人吭聲。
“那散會吧。”李明天揮揮手。
但沒有一個小隊長起身離開。
李明天陰着臉，率先走了。
良久，各個小隊長才逐個起身，一個一個看上去非常疲倦的身影，慢慢的離開議事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