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汪寒潭就在不遠的地方,幽森的水面被血水染成了紅色。血、到處都是血,我看到一株大楊樹在寒潭邊上,乾枯的樹枝上吊着好幾十個人的屍體。
每一個都鐵青着臉,睜着眼睛,吐着舌頭,身體隨着風而微微搖擺。
我看到了張斌的屍體,他就在最下面的位置,穿着我之前看到他時穿的衣服。他已經死了,吊死在楊樹上。
我不知道是不是女鬼乾的,但周圍靜的驚人,沒有那個女鬼的蹤影,只能聞到濃濃的血腥氣。
將我送到這裏後,戰魂再度在我身邊浮現了出來,看向寒潭的方向。在寒潭前邊有一個祭臺似的建築,對着一根粗長的黑色石柱,周圍留了一圈不知作何用處的空地。
我努力讓自己不去看掛滿了死屍的楊樹,忍着胃裏翻江倒海的感覺,走向那個發黑的石臺。
石臺有七階臺階,周圍點滿了蠟燭,只是此時已經熄滅了。在最上面的石臺上放着一口漆黑的棺材,正是之前鬼擡棺的那一口。
我嚥了口唾沫,繞過棺材,看向祭臺的最前邊。那裏放着一張供桌,而供桌上放着的卻並不是普通的牛羊祭品,而是一顆顆血淋淋的人頭!
最讓我難以接受的是,這些人頭的臉我都認識!
李昭、李小丹、籃球部的關玎、我曾經同桌的韓思娟!
他們血淋淋的人頭從脖頸而斷,鮮紅粘稠的血正沿着桌邊滴落下來。
爲什麼都是我高中時的同學?
我再也忍不住,扶着欄杆吐了好一會兒,戰魂沒有管我,他仍看着寒潭,然後收回目光看了看桌上的四顆人頭,說:“盤子,有七個。”
七個?我忽然想起李小丹說過,算上我,來這個村子的老同學就有死人了。我頓時想到了芳姐的話,努力回想着這幾個老同學的生日。
我高中時在班上當過班幹部,曾經收集過同學們的生日,此時回想多少還有些映像。
“莫非…這次要用來祭煉女人蛇的毒咒,要用的就是把我算在內的七個人?”我頓時感覺通體冰涼,眼神複雜地看向了楊樹上的張斌。
就在這時,吐着舌、瞪着眼的張斌忽然向我這邊扭過了頭,陰森詭異地笑了一下。
我頓時一驚,再仔細看,張斌又變回了原狀,似乎我剛剛看到的只是眼花了一瞬。
怎麼回事?
我驚疑不定,直覺告訴我不要在這裏多待。
也許對我慘死的幾個老同學不太禮貌,但沒在供桌上看到陸佳的頭顱,我真的鬆了口氣。然而她不在這裏,又會在哪兒?
如果李小丹沒有說謊,那除了桌上的四個以外,剩下的三個人頭無疑該是我、陸佳和張斌的。
我在這裏,張斌已經自掛東南枝了,陸佳在哪?
另外,付穎在哪兒?
我不覺得芳姐會騙我,既然她說穎穎來了,且就在寒潭,那最大的可能是我沒有找到她。
想到這裏,我仔仔細細地在祭臺的周圍又找了一遍,最後,我把視線放到了祭臺上的漆黑棺材上。
“你想幹什麼?”戰魂看到我試着推了推棺蓋,似乎有些困惑。
我沿着棺蓋的邊緣走了一圈,確認它沒有被釘上棺材釘,聽到戰魂的問題後我回答說:“我想把棺材打開看看,也許,我的朋友就在裏邊。”
走過李小丹那次的經驗,我也學乖了,知道貿然開棺是很危險的一件事,弄不好就會放出個惡鬼來。
於是我把揹包裏剩餘的鎖魂燈都拿了出來,很多鎖魂燈都因爲房梁倒塌時被壓扁了,剩下的勉勉強強能湊出七盞。
我留下一盞,把另外六盞圍着漆黑的棺材擺好,點燃,然後深吸一口氣,開始推棺蓋。
……
沒推動。
“那個,大哥,您叫啥來着?”我乾笑了一下,回頭向戰魂套近乎。
戰魂本來看着寒潭方向,聽我問了,轉身回答:“龍氏,星雨。”
“龍大哥,能不能請你幫我個忙?把棺蓋打開。”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戰魂顯然覺得我的要求有些古怪,但他也沒有拒絕,走了過來,把手放到了我的手背上。
然後扣住棺材蓋,猛地一掀,只聽一聲悶響,棺蓋整個被掀起。我意外的發現棺材裏居然有亮光,可以讓我看到裏面的東西。
棺材裏躺着一個穿着大紅嫁衣的女孩,頭邊放着一盞點着白色火苗的油燈。她有一頭清爽的短髮,被化上了淡妝,雙手交疊放在腹部,靜靜地躺在棺中。
像是睡着了,對開棺一無所知。
這是個很漂亮的女生,不會比我更大,她的臉讓我感覺熟悉,那幼時稚嫩的輪廓,恍惚出現在我的眼前。
我怕我來晚了。
兒時的玩伴,曾經救過我一命,而從此體弱多病的女孩,此時竟然靜靜地躺在棺中!
我們已經多久沒見面了……
我做夢都沒想過,再見時,會是以這樣的方式。
一時間,我感覺眼睛酸楚,看付穎恬靜入睡般的臉龐,心如刀割。
“她還沒死。”忽然,戰魂開口,他看着那盞白色的油燈說,“不知道是誰,用了蛟油點亮長明燈,護着這個女娃的魂魄。”
一聽這話,我趕緊試了試付穎的鼻息,雖然微弱,但她確實還活着!
“穎穎,穎穎!醒醒!”我連忙叫了兩聲,並試圖把她從棺材裏抱出來,但戰魂立即阻止我說:“別讓她出來,她現在魂魄不在身上,如果弄熄蛟油燈,她就真死了!”
怎麼會這樣……
我心情複雜地看着女孩恬靜的臉,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了回去。
“我能幫她招魂嗎?”我問。
戰魂搖了搖頭說:“我不知,我不是術士。只是此刻身爲死靈,可以看到多些罷了。”
我考慮了一下,決定替付穎招魂試試。付穎的魂魄很可能是被張家村的人抽走了,等我們七顆人頭聚齊,就會被祭煉成女人蛇,被獻給所謂的水龍神。
如果這樣想,那付穎的魂魄一定就在附近。只要方法得當,我這種門外漢,或許也能把她的魂魄招回來。
說做就做,我立即從揹包裏找出了還算好的幾支招魂幡,回憶着來之前丁香教過我的方法,插在棺材的兩邊。
然後手上拿着一支,學着老人叫魂的樣子,高聲叫着付穎的名字。
說實話,這感覺有點羞恥,在還掛着一樹死人的寒潭邊招魂,更是陰森詭異。
如果在三天前,我肯定沒這個膽子,光是看到這畫面,也夠我落荒而逃了。
我想着,自嘲地笑了笑,接着抖擻精神,一心一意地叫着付穎的名字,也沒管戰魂看着我的眼神越來越像看神經病。
過了沒多久,我聽到咕嚕咕嚕的聲音,扭頭看過去,發現這聲音是從寒潭冒出來的。水面被血染成紅色的寒潭在冒起一個個氣泡,接着有模模糊糊的黑影浮現出來。
“有門!”我驚喜地說,更賣力地搖起招魂幡。
戰魂也扭頭看向了寒潭,忽然沉聲道:“不對,是屍體。”
正如他所說,我看到那漸漸浮到水面上的黑影,在露出水面上真的是一具具的屍體!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甚至很多不是現代人,穿着古代的服裝,被水都泡爛了,可是卻並沒有腐化!
我臉色頓時白了白,看向自己手上的招魂幡,懷疑是不是惹禍了。畢竟這東西,理論上是把鬼招來的冥品。
“水底,有東西。”戰魂皺起了眉頭,接着忽然手中捏出了唐刀,反手向我身後斬去。
我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感覺腦後一涼,有陣陰冷的風從後頸吹過。
我趕緊回頭,看清身後的景象後,嚇的手上的招魂幡都掉到了地上。
一道魂影被劈成兩半,小小的祭臺旁,不知何時,圍滿了人影。
那些人的臉孔,赫然是楊樹上吊着的那些人!
我這時後悔的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這裏本來就死了數不清的人,我還用招魂幡招魂,那不招來張家村的鬼才怪!
“嘿嘿嘿,你就是小斌最後那個同學吧?你可讓我們等了好久啊!”一個村長模樣的人站在張家村羣鬼的最前方,冷笑着看着祭臺上的我,“不過你總算是來了,只要取下你的人頭,供奉給水龍神,這場儀式就能結束了!”
“你們已經死了,爲什麼還要糾結祭祀的事?”我看了看周圍,根本無路可逃,乾脆壯着膽子和那村長對峙起來,“你們七百年來,害死的人不計其數,今天落到這樣一個下場,也是死得其所。何不早些投胎,也許還能有個歸處。”
“哼!我們村子的事,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指手畫腳!”張家村村長先是瞪着我,最後竟然有幾分得意地道,“我們村,說起來對江口還有大恩!長江連年水患,如果不是我等每代供奉水龍神,此地安能太平?”
“呸!草菅人命,還敢強詞奪理!”
“呵呵呵,小娃子又懂什麼?將你獻祭龍神,我等都將隨龍氣而復活!”張家村村長冷笑連連,手猛地一揮,身邊的衆多急不可耐的張家村鬼紛紛撲了上來。
那一雙雙嗜血的眼睛如盯上了美食,毫無疑問,我一旦落入他們手中,恐怕除了獻給‘水龍神’的頭顱外,全身血肉都會被他們吞噬分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