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陽光從樹葉的縫隙中間灑落下來,被雨水打溼的地面在逐漸變得乾燥。我將事先烤好的豬肉撕下一部分,讓卡爾米邊走邊喫,自己也撕了些肉條在嘴裏細細咀嚼。
我觀察着周圍,昨晚因爲大雨慌不擇路,我這才發現自己這是進了一片沼澤區。
在這種地方,表面平靜下可能就是沼澤陷阱,必須步步小心。離開這裏最好的辦法就是趁着體力充足,一鼓作氣。
要從沼澤走,我自己都沒有把握能安然通過,更何況我身邊還有個卡爾米。
我回頭看了她一眼,而她正用極不舒服的目光看着我。
“怎麼了?”我注意到了她的不對勁。
“身上癢癢的…”卡爾米說着,有些不好意思地讓我看她手臂上的紅疹子。
我皺起了眉頭,這沼澤裏最大的麻煩我給忽略了,那些可怕的叢林蚊子。
那些生長在叢林的蚊子不比城市裏,不但大的多、也毒的很,卡爾米這細皮嫩肉的哪裏受得了。
可眼下也沒有驅蚊水之類的東西,我也只能爲難地看着她說:“你…忍忍吧,還有這地方的蟲子,你看到了千萬不要自己去碰,明白嗎?”
“嗯…”卡爾米有些委屈地應了一聲,我沒法再怪她嬌氣,這種事擱誰身上都夠受。
還好卡爾米的適應能力比我想的要好上許多。今天從日出到現在,我們馬不停蹄地走了三四個小時,她也沒喊累。
也或許是知道我不會慣着她,喊累也沒用。
我一邊走,一邊留意着身後,雖然暫時沒有那種被追蹤的氣息出現,我也不能放鬆警惕。今天早上的事還歷歷在目,我不知道惡魔,或者召喚惡魔的術者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又走了很長一段,我們終於進入了真正的雨林地帶。這裏山巒疊嶂、霧隱雲蒸,五顏六色的奇花異草比比皆是,又都有着與顏色相配的強烈毒性。
我沒讓卡爾米碰任何東西,怕她壓不住女孩子的天性去摘些漂亮的花草。如果摘着汁液有劇毒的,那可就完了。
很快,在我們面前出現了一條蜿蜒的小溪。我們在雨林裏,最不需要擔心的就是水源,不過卡爾米顯然很興奮:“水!天使,我可以去洗把臉嗎?”
聽她語氣急促又希冀的問,我不禁有些想笑,看了看那水流是活動的也不深,應該安全:“去吧。”
我坐了下來,警惕着周圍。
卡爾米往那走急匆匆走了幾步,但又有些猶豫地停了一下,我疑惑地問:“怎麼了?”
“天使,裏面…會有鱷魚嗎?”
我差點被她的話逗樂:“這麼小的溪流,你怎麼不說裏面有鯊魚呢?”
“我就問問嘛……”卡爾米小聲咕噥着,有些怕被我罵似的到了水邊彎下腰去捧水洗臉。
還真是明星模特,這時候都不忘洗臉。
我苦笑着搖了搖頭,覺得如果不是這條小溪不夠大,她可能就直接衝下去洗澡了。
過了一會兒,卡爾米洗完了臉,又用空水壺轉了點水回來,兩眼放光地跪坐在我旁邊:“天使,我幫你洗臉~”
我眉梢一挑,剛想說不用,她已經把紙用水打溼在我臉上抹了起來。
我輕輕哼了兩聲,沒說什麼,將注意力轉移到了自己傷痛的手臂和背部。
那些傷口都已經發炎化膿,就算我再怎麼撐也撐不了幾天,到時候要是引起高燒就麻煩了。
我起身道:“我們得再走快點。”
“好的。”卡爾米的心情似乎因爲休息而好了許多,扛上揹包就努力追上了我的步子。
“稍微走穩點。”我回頭看了她一眼,雖然現在我只讓她揹着個軍用包,但對她單薄的身體來說還是有點艱難,走起路來多少有些搖搖晃晃。
“嘿嘿…”卡爾米嘿嘿笑了下,稍稍站穩了一些。
我回過頭,繼續找路。
在叢林中的行進就像在和太陽玩捉迷藏一樣,陽光時隱時現,經常讓我無法判斷時間流逝了多久。
但無論怎麼算,我都知道已經超過了最佳預期的三天。一路上,我沒能再找到任何能捕獵的動物,而食物,也在早上喫完了最後一部分。
現在已經是太陽西斜了,我能透過樹葉看到一些昏暗的陽光。
幸運的是,在這麼深的叢林裏,那些追兵沒有繼續追下來。可是不幸的是,惡魔依然像附骨之蛆般怎麼也甩不掉。
無論我怎麼選擇路線,魔法陣總會出現在附近,這讓我又疑惑又擔心。
在經過了在叢林中的可能是第四個夜晚,我和卡爾米的體力都快接近了極限。
她搖搖欲墜,而我自從進了沼澤地區,幾乎就沒有合過眼,又要和從魔法陣出來的使魔交手,加上傷口持續的惡化,讓我真的感覺自己隨時會倒下去。
“天使…”卡爾米舔了舔自己乾燥的嘴脣,看着我顯然不好的臉色,“你…還好嗎?”
“沒事。”我現在有點不敢眨眼,感覺只是閉眼一瞬間,都有可能暈過去,“生火吧,今天在這裏休息。”
“嗯。”卡爾米有些艱難地走了過去,也許是這幾天也在生存把她磨練出來的能力,沒用多久,她就生起了火堆。
在火焰旁邊,我讓自己酸脹的肌肉稍稍放鬆下來一會兒,在叢林裏不比沼澤,至少火焰能提供溫暖和安全。
“天使…”這時,對面的卡爾米聲音弱弱地看着我,“我太餓了…”
我愣了下,但也沒法怪她。在這裏已經四天,她從早上吃了最後一餐,到現在都沒能喫點東西,會喊餓也是沒有辦法的。
我能捱餓上幾天,但她這體質,怕是一天下來就得躺下,到那時還得我照顧她。
我嘆了口氣,只能撐着身子站了起來:“在這裏等我,不要亂走。”
現在我都希望能有個惡魔是不會變成硫磺黑氣,還能有點肉的…這樣至少不會餓死。
在叢林裏找食物遠比我想的要困難,尤其是我還不敢離卡爾米太遠。
而就在我想抱一堆草回去算了的時候,營地那裏傳來了卡爾米的一聲尖叫。
“艹!”這幾天我一直有囑咐她保持安靜,如果不是真的出現危險,她絕不至於尖叫地那麼大聲。
我立即大步衝回了營地,只見剛剛升起的火堆中冒出濃煙般的黑氣血紅色的魔紋在空氣中浮現,一隻滿是黑色獸毛的魔爪伸出,就要抓住癱軟在地的卡爾米!
“着!”我一聲暴喝,手中抓出骨矛,狠狠向那獸爪砸了下去。
獸爪被我砸開的同時,黑色的魔氣被撕開一個大洞,有個體型巨大的惡魔正要從裏面躋身出來。
濃重的硫磺氣味瀰漫,在它身邊的黑風就像刀刃一般銳利。我看到了那雙猩紅的眼睛,從地址中窺探出來,那羊頭的惡魔!
“快走!”我衝卡爾米大吼,而她終於回過了神,手腳並用地向遠處奔逃。
我剛想追上去,卻發現周圍的空間在莫名的扭曲,顏色變得灰白不堪,而那羊角惡魔終於從那大洞中掙脫出來。
巴菲特盯住了我,我能感覺到那火焰般灼熱的視線。在我轉身的剎那,巴菲特已經將它的三股叉拿在手中,向我捅了過來。
惡魔的氣力大到無與倫比,我只來得及用骨矛卡住三股叉的分叉,但整個人還是被它一擊打的倒摔出去十七八米。
渾身的骨頭都在咯吱作響,發炎受傷的手臂更是快沒了知覺。
該死!
“很高興是我帶你踏入死亡。”巴菲特在遠處開口說着古老的語言,“你的靈魂,會是我的收藏。”
“不說說是爲什麼要我的命?”我捂着發抖的手站起來,將骨矛交到了還算有知覺的左手。
巴菲特的羊頭露出一個十分詭異的笑容,而在它再度向我出手的時候,戰魂衝了出來,手中揮動着大刀與它的三股叉狠狠撞在一起。
“破陣!”戰魂低喝,暴起的肌肉撐開了覆蓋的護甲,猛然揮動起的大刀,硬生生把巴菲特架退了出去。
“我拖住它,你帶女孩快走!”戰魂大聲道。
我沒有猶豫地把巴菲特留給了他,並且很快找到了同樣被扭曲空間困住了的卡爾米。她嚇得瑟瑟發抖,不安恐懼到了極點。
我抓住了她,顧不得凡人在旁的規定。骨矛變爲了戒指,左手迅速掐了幾個法訣,手指在空氣中迅速畫下一輪太極:“仙人指路,破!”
一輪太極流轉,陰魚陽魚運轉,彷彿輪盤碾過玻璃一般,讓整個黑白的扭曲世界搖動、碎裂了起來。
巴菲特又和戰魂對攻了十招,然而在招式上,他們是平分秋色的水平。
“可惜,我可廢了點力氣才安排了這樣能讓我們放手一搏的戰場。”巴菲特看了眼出現裂縫的天空,張開了自己的左手,“你可擋不住我。”
這句話是對戰魂說的,在它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一枚巨大的火球,如同墜落大地的太陽般被它從手指上拋出,向我和卡爾米的位置丟了過來。
“希望能再會,亡者。”
隨着扭曲空間的徹底破碎,巴菲特離開了。也在這一瞬間,巨大的火球在大地上無聲爆炸,火焰,席捲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