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莫非你以爲我是和你一樣的深夜來客？等等，我猜你正在找我，雖然我不喜歡有光亮的地方，但是如果想被人看見，我想我還是開盞小燈比較好。”
那道蒼老而飄渺的女聲剛落下，空中便傳來一聲清脆的響指，幽黑的空間在一瞬間亮了起來。洛塵的身前立着一隻樣式古老的燭臺，燭臺上有半截白蠟燭正徐徐燃燒着。
“歡迎來到我的小樓，你先坐下吧。”
昏黃的燈光中，洛塵眯着眼細細打量着端坐在燭臺旁的婦人。
她身着一襲白色長裙，裙子的設計雖然老舊但是相當華麗，絲制的裙尾攤開在漆黑的木地面上像極了一朵雍容華貴的白薔薇。婦人的身形又瘦又長，就像根竹竿，洛塵有那麼一瞬間都在懷疑這樣的身體能否撐起那襲華麗的拖地長裙。
“篤篤——”
坐在燭臺旁的白衣婦人伸出枯瘦的手，食指輕輕叩了兩下座椅的扶手。洛塵直勾勾地盯着那隻蒼白乾枯的手，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恐怖電影裏的骷髏和乾屍。婦人的手上幾乎沒有肉，透過皺起的煞白皮膚甚至能看清那些棱角分明的骨塊。
叩擊聲剛剛落下，圍繞在那婦人身後的那羣銀白色小鳥飛出了幾隻，攜來了一隻精巧的黑木小椅，穩穩地落在了洛塵身後。
“喝茶。”
和剛纔一樣，又飛來幾隻銀知更攜來了一杯茶。洛塵這才發覺身邊有一張木桌，他碰了碰茶杯，冰得刺骨。婦人見他沒喝茶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洛塵能清晰地察覺到婦人隱在白色面紗下的視線。
那視線就像一把泛着寒光的刀，彷彿下一秒就要把他的肉體戳出千瘡百孔，洛塵的手臂上早已慄起了一片一片的雞皮疙瘩。
但他還是沒有忘記自己心中的疑惑。
“這裏是哪？爲什麼要讓那羣銀知更帶我到這裏來？”不知道是因爲害怕還是冷，洛塵的聲音有些僵硬，“我知道，那羣銀知更是你在伊卡利亞馴養的。”
“說的不錯，是我帶這羣鳥兒來伊卡利亞的，我們和伊卡利亞是合作關係。它們雖然有專門設置的屋舍，但總喜歡盤旋在我身後。”白夫人點點頭，動作僵硬得像吊絲木偶，“但不是我派它們帶你來的，我沒有對它們下達任何指令。答案其實就藏在你的問題當中，他們帶你來到這裏，是因爲他們選擇了你。”
“選擇了我？”洛塵忽然想到了什麼，“因爲我能看見他們？但這究竟是爲什麼……我只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類，而且我是第一次來非自然聚居區……”
“沒錯。”白夫人的聲音如機械般冰冷，又如老人般蒼老，“你能看見他們，僅憑這一條便足以說明他們選擇了你，而且你是幾十年來伊卡利亞里唯一一個被他們選擇的學生。至於原因，就在你上樓時推開的那些小門裏，想必你已經看到了。”
洛塵回憶起來，想起了還有近百扇小門他都未推開看過，就算推開了、看過了的他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麼用意。
“我還算不上伊卡利亞的學生，”洛塵嘆了口氣，“幾天後我得參加開學測試的第二項考試，要表現得讓阿爾凱德校長滿意纔可以成爲正式學員。”
“這一點安薩姆來時說過……看得出對你來說問題很嚴重。”白夫人點點頭，“一是因爲你有重傷在身，二是因爲你與其他學生……不同。”
洛塵當然知道白夫人口中的“不同”指的是什麼。
“所以安薩姆在白天來找了我。”她繼續用渺茫淡然的聲音說着，“他希望我能幫幫你，至少讓你的傷痛在舉行第二項考試的那天消失。而就在當天夜裏我的小鳥選擇了帶你來這棟樓……”
“所以，我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
“什麼？”洛塵不解，“您想要給我禮物？”
“不是現在，明天晚上你就會知道那是什麼。”
白夫人話鋒一轉。
“還有一件事，你現在的情況和和我從安薩姆那裏瞭解到的並不相同。那個刻意跑來找我的精靈教授說得好像你都要死在病牀上了，而你現在還能好好地坐在這裏跟我說話。”
這當然得歸功於洛塵在森林中萌生出的自愈能力，只是望着還不知道是好是壞的白夫人，洛塵還是忍住了把這個能力說出來的慾望。
其實他之前就有爲第二天治癒手術擔心，害怕爲他施治癒法術的醫師發覺他身體恢復得太快，進而發現他擁有如同禁忌存在一般的能力。現在情況直接被白夫人淡淡地說出來，不知爲何，心中的擔心憂慮反而煙消雲散了。
洛塵沒有回話，只是盯着白夫人，樓裏只能聽見銀知更拍打翅膀發出的細碎聲響。
“我已經從安薩姆那裏瞭解到你的基本信息了，”最終還是白夫人那蒼老的聲音打破了沉寂，“洛塵……貼切的名字……還是人類……你上樓時看見了多少扇門？”
“門？”洛塵想了想，“看到的太多了，但是大部分都推不開。”
“大概十幾扇？”
“不，不是，比這多得多。”洛塵果斷地搖頭，“百來扇門，我只推開了十幾扇。”
“什麼？”白夫人的聲音突然升了一個調，雖然很快又恢復了正常，但是洛塵還是察覺到了，“有趣……有趣……洛塵，你比我想象的還要有意思，我有些想要了解你了……不單純地因爲你人類的身份。”
“當然，在此之前，我當然會儘可能地治好你的傷，我還不想看着一個有意思的靈魂在伊卡利亞的競技場上空沉沉浮浮。”
“那麼……請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洛塵的神經還是不受控制地緊繃着，“白夫人，這件事情還只有你知道。”
“我沒有必要說出這種事。”
洛塵暗暗鬆了口氣。
“但是作爲交換，”白夫人緩緩開口，“你也要答應我一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