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切都瘮人詭譎,只是洛塵無心在意這些。他正拼命掙扎着,試圖從包圍着他的溫熱汪洋中脫身
與此同時,醫療室外輕微而細碎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這些雜亂的腳步聲顯然不是來自同一個人,但都無一例外地朝着醫療室的大門靠攏
誰在門外
如果窗臺那隻透明鳥不叫,醫務人員沒有可能突然趕來
學生嚴禁隨意出入醫療室,洛塵在伊卡利亞認識的教授只有赫、伊日、安薩姆三人,他們又都早已來過,沒理由深夜突訪
阿爾凱德是統領着十幾萬師生的校長,怎麼有時間和精力在大半夜跑來看望一個學生
那麼,現在徑直朝着醫療室大門而來的到底是誰
洛塵的心一下被揪緊,他像是就要溺亡一般奮力搏擊水面,猛地在縈繞着自己的漩渦中昂起頭來
這是洛塵第一次在舒適的那三十秒中斷治癒能力的使用,他睜開眼,發覺身體仍然變得枯瘦無力、佈滿顯示着衰老的褶皺。
嗒嗒
嗒嗒
聽聲音,門外的那些傢伙越來越近了
絕對不可以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的這副模樣
絕對不可以讓任何人知道自己在使用如此可怕的能力
等身體完全恢復過來還不知要多久,洛塵知道他不能再呆呆地等下去了,目光迅速地在房間內搜尋可能自己有用的東西,最後幽幽地定格在了窗臺的那個白絲帶結上。
他知道那條泛着亮光的白絲帶,一端繫着他的左手食指,另一端繫着銀知更的鳥爪。只要他輕輕牽動絲帶,那隻銀知更就會用叫聲吸引來護士小姐。
如果門外的是鬼鬼祟祟之徒,聽到有護士前來房間,應該會躲起來或者逃跑;如果門外的那些傢伙真的是來看望他的,也不能讓他們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叫護士過來也是拖延時間。
雖然有着被發現的風險,但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洛塵顫抖着彈了下僵硬的手指,懸在空中的白絲帶悠悠顫動,但是懸停在空中的繩結並沒有任何變化。
看來同樣的力度,這副衰老的身體顯示出來的力量要衰弱許多。
洛塵咬咬牙,猛然用力扯動絲帶,窗臺上的繩結抖了一下剎那間,尖銳而短促的鳥鳴如哨聲般響起,很快便充斥了整個房間
恍惚間,它看見那繩結綁着一隻小巧玲瓏的鳥,它身長12~15釐米,尖喙細爪,自臉部到胸部都泛着熒光藍,像一團在窗臺躍動的鬼火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某個瞬間,洛塵與它那雙銀白色的小眼睛對上了視線銀知更展翅而飛,絲毫不顧及細爪上還牢牢地綁着東西,如孩童一般,雀躍地在房間內蹦跳遨遊
它扇動着銀白色的羽翼輕盈地掠過病牀旁的牀頭櫃,掀翻一片瓶瓶罐罐,安薩姆送來的藥劑也被打翻了,“啪嗒”一下滾落在地。
他已經聽到了走廊上護士小姐匆匆趕來的聲音,身體也正在由枯黃瘦弱慢慢轉爲少年狀態,雖然銀知更滿房間地亂飛,但這對他根本造不成什麼影響。
唯一的顧慮就是門外那些原本細碎的腳步聲。它們在知更鳥聲音響起的那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走廊上除了護士小姐“噔噔、噔噔”的踩地聲什麼也沒有
這說明門外的傢伙懼怕被護士小姐發現,他們是鬼鬼祟祟地進來的
“吱呀”
醫療室的大門被猛然推開,護士小姐小跑着進來,焦急地朝洛塵所在的牀位而去。
那張病牀上鼓起了一個由被子圍成的白色的大包,沐浴在水銀般的月光下,像一座佇立於荒山野嶺的墳包。
而洛塵就蜷縮在那個包裏,雙手緊攥成拳,等待身體徹底恢復爲原來的模樣。
“洛塵、洛塵”護士小姐無奈地伸出手揺動着洛塵的身體,試圖掀開他身上的被單,“發生了什麼事情究竟是爲什麼叫我過來卻又蒙在被子裏面不出來”
像是爲了回答她的問題,那隻在醫療室到處亂竄的知更鳥尖聲叫着掠過護士小姐的頭頂,尖細的鳥爪勾起她盤好的頭髮,用力地往後拽。害得護士小姐打了個踉蹌,險些跌倒在地。
“怪不得洛塵要躲在被子裏面,原來是你這小傢伙在搞鬼”
護士小姐面帶慍色,匆匆忙忙地吹了聲哨,只是那隻原本乖順聽話的小鳥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根據她的指示停下,而是更加肆意地在房間內亂衝亂撞
那隻小鳥掙脫了絲帶的束縛,護士小姐又看不見它,不知所措地亂轉,一遍又一遍慌亂地吹着口哨試圖讓鳥兒停下。
只是一切都無濟於事,一時間,房間裏噼裏啪啦的碰撞聲不絕於耳
“停下、快停下,你可是被白夫人訓練過的鳥兒”護士小姐幾乎無法控制此時的局面,只能衝着什麼都沒有的空氣壓低了嗓子喊,“你可是伊卡利亞的銀知更,不要像只瘋鳥一樣粗魯無禮地到處亂竄”
這時,洛塵的身體已經恢復完畢,徹底變幻爲了少年的模樣。他一下揭開緊緊蒙在身上的被子,衝着在房間亂飛的那傢伙比了個“停”的手勢。這還是今天黃昏之時他從護士小姐那裏學來的。
他只是抱着試試看的心態,沒想到那隻胸脯泛着幽幽藍光的鳥兒真的停下了
洛塵又學着護士小姐剛纔的樣子吹了聲口哨,沒有想到那隻玲瓏可愛的小鳥振動着銀白色的小翅膀輕盈地朝他而去。它停在了他細長的手指上,安然的樣子像是棲息在樹枝間。
房間裏的躁動停了下來,護士小姐目睹着洛塵的一系列舉動,很快便明白了讓銀知更變得平靜的是眼前這個正躺在病牀上的人類少年。
怎麼回事洛塵分明和她一樣看不見銀知更,那隻小鳥究竟爲什麼要聽洛塵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