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三國從忽悠劉備開始 >第390章 哪怕比扯淡還是比不過諸葛亮
    看諸葛亮拿本職工作的內容來請教,李素也是哭笑不得:什麼星象曆法天文扯淡這些,他是真不會啊!你當你老師是全能的呢?

    他原本給諸葛亮這個任命,主要還是讓他當宣傳出版總署,別的都是添頭。不過既然幹了,哪怕是過渡性工作,也要幹好。

    而且李素寫過《駁災異論》,現在諸葛亮拿那些添頭的工作內容來問他,在外人看來是專業對口的。

    李素也只能心虛(不是虛心!是心虛!)地讓諸葛亮先說說,要是太難他就找藉口開溜:“說吧,公務遇到什麼麻煩了。”

    唉,就當是幫諸葛亮進一步破除迷信,也防止他將來在錯誤的天文地理方向上用錯努力。這些東西終究是學生時代的小道,將來治國平天下沒用的。

    諸葛亮見得了許可,也不跟李素客氣,直接一骨碌跳上李素的馬車,然後讓自己的馬車跟在後面,一起跟着李素去陳倉。

    上車之後,諸葛亮娓娓道來:“是這樣的,我最近又遇到了一些新的災異要記載評斷。那些原本的太史丞、靈臺丞好不曉事,還按照舊制記載,我一看他們寫的都是‘某某災異’主某某領域失德失察,就氣不打一處來。

    李師你的《駁災異論》、《殿興有福論》都寫了那麼多年了,這些搞星象曆法技術工作的官怎麼就不知道與時俱進呢?我和他們講道理,把他們一一駁倒,他們倒是啞口無言,然後就兩手一攤問我:那不按災異警示而論、不許寫天人感應,那這些異像又該作何解釋?

    偏偏我也給不來新解釋,就想求教李師,反正你趕路也無聊,趁着路上教教我唄。我上任十日,已經寫了好幾篇短文了,什麼《駁蝗不可治論》,《駁地震失德論》,把今年的蝗旱地震主失德都批過去了,但這次的新災異我沒見過。”

    李素聽了,也頗感欣慰,沒想到諸葛亮幹啥都略懂,上任半個月不到,已經寫了一些治理常見、能解釋的災情的文章總結了,對於開化民智確實有長遠好處。雖然這些短文的內容,肯定是從李素今年的施政經驗中總結的,並非諸葛亮自創。

    原先漢朝太史令以下的災異官,就只會勸皇帝“天下雨多了要祈禱,要罪己,天不下雨也要祈禱,要罪己”,這種迷信官養他們何用?

    還不如諸葛亮上任沒幾天,啪啪啪破舊立新。

    李素就示意諸葛亮再說下去。

    諸葛亮誠懇地描述:“這次遇到的新災異,按舊法很是兇險,名叫‘熒惑守心’,就是前幾天剛剛發生的星象,主天子大凶,甚於蝗旱地震併發。而且我查了古籍曆法,太史公在《史記.天官書》裏還寫,熒惑爲勃亂,殘賊、疾、喪、飢、兵。反道二舍以上,居之,三月有殃,五月受兵,七月半亡地,九月太半亡地。

    如今都九月了,夜觀天文,可見熒惑在心宿分野居而返道,其兇至矣,堪比始皇帝死前那次的大凶了。《史記.秦始皇本紀》明明白白寫:始皇三十六年,熒惑守心。有墜星下東郡,其石曰‘始皇帝死而地分’,始皇怒,遣御史逐問,莫服,盡取石旁居人誅之。”

    (注:司馬遷也認識到了黃道面上的星座只有半年可以看得見,比如心宿、天蠍座就是農曆三到九月。另外半年在黃道面朝向太陽的一側,所以白天被陽光遮擋了)

    李素靜靜聽完,一開始還有點惴惴,因爲星象曆法他是真看不懂,而且古人那些對“什麼星象主兇,什麼主吉”,李素更是一點都不知道。

    但是聽諸葛亮說完後,他暗暗鬆了口氣。

    原來是熒惑守心啊,這也算是兇星之兆中知名度最高的一種了,他後世在外交學院學正統論和相關政治哲學課、討論統治合法性問題時,還真涉獵過。

    而且這玩意兒,初中物理就能解釋。

    所謂“熒惑守心”,用人話翻譯一下,其實就是“從地球上觀測火星在掠過天蠍座主星心宿二的時候,因爲正好處在火星大沖的軌跡上,也就是火星繞日橢圓軌道的遠點,所以從地球上看,火星暫時有好多天沒有移動,始終在心宿二旁邊”。

    衆所周知,學過初中物理就懂,火星離太陽比地球更遠一圈,所以地球一年是365天,火星一年大約是687個地球日,所以地球上每687天都應該能看到兩次火星位於橢圓軌道遠點、角速度較慢甚至相對不動。

    不過實際上因爲其中一次是在向陽面,也就是地球上白天朝着太陽那一側,所以看不見,能被看到的只是火星軌道在背日面那一次,所以“火星在天上連續多日不動”這種古人覺得詭異的現象,地球上每兩年不到就能看到一次。

    甚至古人之所以把火星取名爲“熒惑”,就是因爲火星這種在地球上看起來“大部分時間動,偶爾又會短期內多日不動,甚至偶爾逆行”的軌跡,古人覺得很疑惑,才叫它“熒惑”。

    按照兩年出現一次的頻率,按說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但中國古人又把天區分爲二十八宿,其中黃道面上有八個宿,對應的就是西方的黃道十二星座。

    所以西方一個黃道星座對應天球黃道面30度,東方一個黃道宿對應45度。“心宿”嚴格來說是包含了整個天蠍座,加上天秤座、射手座與天蠍座相鄰的各7度角天區。

    想明白這些邏輯,“熒惑守心”出現的概率也就好算了。

    火星大沖近兩年一次,每次出現在黃道面的某個天區,是有規律變化的,從很長的週期來看,八宿的概率一樣。

    所以除以八,就是每隔平均十五六年,就能看到一次火星大沖剛好在心宿天區。這是必然會出現的普遍現象,怎麼能跟大凶聯絡起來呢?

    當然了,實際的算法要更嚴格一點,因爲古人不一定是按照“發生在心宿這個45度天區內的火星停滯、逆行”都算“熒惑守心”,有時候要強調必須發生在心宿二這顆超紅巨星旁邊非常緊鄰的位置,這樣的話,就可以有一定的“自由裁量權”,看當權者怎麼判斷了。

    而中國史之所以把這事兒說得大凶,李素前世讀書時也看過分析,認爲主要就是始皇帝三十六年那次太有名了。

    “熒惑守心”四個字被司馬遷寫在年序之後,而且後面緊跟着就寫那個超著名的歷史事件:天降隕石,上面寫“始皇帝死而地分”,第二年果然始皇帝死、天下大亂!

    跟始皇死、秦朝亡這樣的大事件聯動了,怎麼能不兇!那可是千古一帝之死、千古第一統一王朝之亡!

    後面歷朝歷代的改朝換代皇帝給前朝修史,就開始往前朝潑髒水。後世天文學家按照軌跡和物理算法逆推,認爲兩千年的帝制史至少該有38次熒惑守心,但《二十四史》記載的只有22次。換句話說很多時候太平歲月裏發生的熒惑守心都被太史令/欽天監官員隱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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