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三國從忽悠劉備開始 >第459章 科學和文學並不衝突
    諸葛亮對李素行過禮後,才注意到妙真人像冰冷的背景板一樣站在側後方,連忙也行了禮。

    不過劉妙淡然地制止了他:“不必多禮,你也就跟皇……劉協一樣大吧。怎麼,今天黃姑娘沒來蹭你的天文臺?”

    她原本幾乎要脫口而出“皇弟”這個詞,但想到自己既然出世了,怎麼還能以親屬關係稱呼這具肉身的家人呢。

    諸葛亮聽得有些尷尬,居然有人直呼天子名諱,他也只好假裝沒注意到了。他連忙答道:

    “天氣尚且寒冷,或許老幼不宜登山吧,黃家人臘月之後就沒問我借過。我也是上次入冬之前,一次近似月圓的時候,觀察了月相。

    深覺月也不過如羣星一般,只是其中之一,無非繞着大地旋轉而已。所謂蟾宮姮娥,皆是虛妄,所以這次想趁着上元節登高看個分明。”

    這裏必須提一句衆所周知的常識:後世很多文學神怪形象,在比較久遠的古代並沒有,都是越往後的朝代捏造越久遠的鬼神。比如最典型的就是“鴻鈞”這種角色是明朝人才首次捏造,你要是問一個宋朝人鴻鈞是什麼,他肯定會以爲你在說一坨不明物體。

    不過好在“姮娥”這個東西,包括其背後的關於月亮的傳說,倒是漢朝人就知道了——只要覆盤一下,爲什麼會有“姮娥”和“嫦娥”這兩個名詞,就知道這東西肯定出現在漢文帝劉恆之前,否則壓根就不用爲了避諱而改名。

    漢文帝之前的姮娥其實是叫“恆娥”,壓根沒有女字旁那個同音字。到了比漢文帝稍晚成書的《淮南子》裏,因爲淮南王劉安是劉恆的侄兒,首次用“嫦”來替代。再到後來西漢滅亡,避諱力度稍稍寬鬆,才生造了一個同音不同字的“姮”。

    諸葛亮的回答,看得出還不滿十六週歲的他,內心還是非常鋼鐵直男的。果然男生還是成熟得比女生晚,都有妹子來問他借天文臺了,他還是一心撲在自己的興趣和事業上。

    壓根兒就沒想過用這種工具來做點別的什麼事情,或者主動問問“你怕不怕冷,我上元節去天文臺看月亮你行不行”。

    李素把這一切看在眼裏,已經知道現在的阿亮是個什麼心態了:

    哼,女人只會影響我觀星的精度!

    李素本來今天來,還想趁着晚上喝酒觀星無聊的工夫,跟諸葛亮聊聊造福船、改良水力紡紗機和小型化木車牀的事兒。畢竟在李素眼裏,看星星看月亮哪能看一整晚?你特麼不無聊的麼?

    現在看來,諸葛亮難得上華山一趟,估計“實驗計劃”都排滿了,說不定真能看一整晚。

    劉妙讓退役宮女給諸葛亮沏了杯茶,大家聊了一會兒,李素愈發覺得自己還是別煞風景破壞阿亮的心流狀態了,反正也不急於這幾天。

    將來去西域,半路上坐在大篷車裏,有的是時間琢磨那些俗務。

    上了一趟華山天文臺,李素自己都覺得自己骯髒市儈的靈魂暫時沒那麼功利了。

    有些氛圍,真是很難用文字描述,似乎到了特定靜謐的環境,就特別適合不帶雜念修行。

    喝完茶,劉妙留大夥兒吃了頓齋菜,菜色比較簡單,說是齋菜,也沒完全禁止喫肉,只是說就地取材,所以肉菜比較少。

    蔬菜都是野菜,或者退役宮女們在旁邊山谷裏種的,就靠山上流下來的泉水溪澗灌溉,野獸只有兔子獐子這些小動物。華山上攀爬困難,能自給自足還是最好不過了。

    喫過齋,劉妙體貼地慫恿李素:“今晚啥正事兒都別說了,你也去看星星吧。”

    李素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居然被你看出來了,我原本還想逮阿亮說點俗事兒的,罷了,西行路上再說吧。”

    李素就帶着諸葛亮上了天文臺,劉妙平時是不感興趣的,今晚也帶了幾個宮女一起上臺,出門前還拿了幾件狐裘禦寒避風,分了李素一件。

    李素拿到狐裘的那一刻,心中一暖,忍不住生出一股天然的負罪感,擔心起妻子來,隨即纔想起他把大部分侍從趕下山時,已經通知他們半路上接了蔡琰和婢女一行,晚上回華陰縣城過夜。

    “我只是來登山修心,跟阿亮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的,今晚可不能做其他不齒的事情,這氛圍太不合適了。”李素心中暗暗警告自己,進入了心中無女人的心流狀態。

    與此同時,他也感受到了這件狐裘的觸感微微有些潮潤,心中閃過一絲異樣。

    那是一種毛皮製品放了很久沒人穿、臨時趕忙打掃擦洗後,又沒來得及用陽光徹底曬乾的感受。而且爲了防止皮革老化,這種製品也不會用很猛烈的陽光直接曝曬。

    一言以蔽之,那就是這件衣服肯定在妙真宮裏掛了很久沒人穿,這兩天才臨時清潔了一下。這也解釋了爲什麼尺寸會跟李素的身材很貼合。

    唉,有些東西不能多想。

    還好,阿亮很快就幫他緩解了尷尬,因爲隨着天色徹底黑暗,觀月變得清晰無比。雖然諸葛亮手上的土法望遠鏡,估計連後世的喫**倍鏡放大倍率都不如,但看看月亮還是夠了。

    畢竟視力好的人,肉眼裸眼都能看出月球上有陰影凹凸,放大個八倍要大致看出環形山還是做得到的。

    以如今的技術實力,能用水晶磨出八倍鏡已經很不錯了。1609年伽利略第一部望遠鏡,也不過是32倍鏡,要晚1400年,那已經是文藝復興末期大航海時代的技術水平了。

    諸葛亮稍微看了一會兒,就驚呼:“李師,這‘蟾宮桂樹’,似乎只是月面上有坑啊。我上次就懷疑有坑,只是看不分明。但現在看來,次暗的地方分佈跟入冬之前看到的差不多,最暗的部分卻偏移了。

    這明顯是那些坑和凸起的陰影,因爲月相和日光的角度變了,所以影子轉了。最黑的地方是坑影,次黑的地方是坑體。”

    李素非常滿意:“不錯,以後什麼姮娥,什麼蟾宮桂樹,都可以不復存在了。不過,看問題也要分兩面,月上諸物雖然沒了,但文學意境和世人寄託的情感卻是可以獨立存在的。”

    畢竟如今連唐詩宋詞都還沒有呢,讓諸葛亮過早把那些文學意境徹底解構掉也不是好事。

    科學歸科學,文學歸文學。只要文學做好自己的工作,別撈過界,別妄圖前進一步把自己包裝成“自然哲學”,李素就應該營造一個兩者共存的學術氛圍。

    諸葛亮還太年輕,已經在某些方面有了巨大成就,沒人幫他踩剎車引入更多視角的話,很容易陷入信息繭房一條道走到黑。所以李素還是要偶爾提醒一下,壓制其偏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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