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三國從忽悠劉備開始 >第550章 天下數學家盡入彀中矣(八千六百字大章)
    隨着法正暗中斡旋,把北方各地暗中抗拒科舉制改革的刺頭或招撫、或打擊,劉備登基後的首科考試的北場,好歹是有序地組織了起來。

    至於首次科考的南場,也就是荊州、交州、益州南部成都平原各郡士子要參考的那一場,組織工作和內部秩序協調,還需要一定的時間。

    好在南場的開考時間本來就要延後十天半個月,南方天氣也溫暖一些,等李素本人到了襄陽之後再整頓補強也來得及。

    隨着時間進入八月中旬,陸陸續續有北方士子來到長安,準備提前適應一下氣候水土環境,專心備考。同時也能提前呼朋引類以文會友,說不定能打聽一些有用的考試消息或者買到抄到什麼密傳複習資料呢。

    儘管正式考試的日子是九月十五,還有整整一個月呢。但凡家裏稍微有點錢,能湊出長期出門遠行的盤纏,士子在這方面都是不會吝嗇的。

    寧可到物價昂貴的長安多住一點時間,只要能提高自己踏上仕途的競爭力,花錢都是小事——說句難聽的,這要擱十年前,直接買官都得買呢,爲了做官花錢不寒磣。

    何況遊學畢竟不等於買官,富有富活法,窮也有窮活法。有錢人花天酒地在長安城裏奢靡一個月,相對窮一點也能住破廟喫糠咽菜對付過去。

    因爲李素的改革,“窮人窮游上京趕考”這種生活模式,也提前了至少三五百年,出現在了華夏大地上。

    ……

    劉備重新定都修繕後的長安城格局,大致已經和後世隋唐建都時差不多,坊市排布也多是南貧北貴。皇宮和公卿府衙都在城北,越往南住的百姓越窮。

    如今有整個華夏西部地區上千人規模的舉子涌入,對於號稱人口百萬的京兆地區而言,固然不算什麼,但因爲陪跑的窮書生比較多,所以那些貧寒之輩聚居的街區還是顯得擁擠了不少。

    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穿着破麻布的衣服,戴着葛布頭巾,又在城裏一些舉子和書店扎堆的坊市轉悠了一整天,想了解一下考試行情、有沒有新的消息。

    他叫孫資,祖籍是幷州人,他家也不算很窮,否則真要是貧農出身也不可能讀過書。只是孫資這一脈沒落了,他本人三歲喪了父母,靠兄嫂養大,自然相對貧寒,兄嫂只可能讓他不餓死,不會供他常年求學。

    孫資其實五年前就來過長安,那時候是聽說王允誅殺了國賊董卓,作爲一個稍微認識點字的讀書人,他以爲國家有救了,就輾轉經河東來了長安,當時還見到了王允。

    而那時的王允也因爲剛剛掌權,對外地讀書人比較優待,凡是不遠千里來投奔朝廷的,至少都能薦入太學讀書,還給了一部分貧窮士子補貼。

    可惜孫資那次太學求學之旅沒持續半個多月,王允就被李傕郭汜幹掉了。長安城內非常亂,他又回不了家鄉,只好跟着流民隊伍往旁邊相對肥沃的扶風郡流徙。

    好在他認得一些字,沒被當成純農民對待,最後投奔了扶風一個豪強家族,當個免租的自耕農,算是爲主家當門客。

    後來劉備雖然光復了關中,但也不可能求賢到隨便給稍微認識些字的窮人吏目做,加上孫資也年不滿二十,就繼續給人當自耕門客。

    直到今年開了科舉,那戶豪強“買通”了扶風郡長史杜畿,想圍一個扶風郡的“明算”科指標。杜畿怕這戶豪強到時候耍賴,覺得杜畿找來的圍標陪跑人截胡,就讓那豪強自己找人陪跑。於是,孫資這個外鄉人就撈到了機會,被那個豪強派來“給少主陪襯”。

    孫資的學問也還行,但他在長安太學時沒學過數學,所以明面上他的才能只適合考孝廉沒法考明算。而這兩年他私下裏偷偷學過點數學,但那戶扶風豪強不知道,就覺得派他來肯定考不過自家少爺。

    然而人都是有野心的,孫資拿到考試名額後,自己用這幾年偷偷攢下的錢提前悄悄來長安備考。萬一他這個陪跑人變成黑馬殺出重圍了呢?只要在扶風郡舉薦的五個明算科考生裏考第一,就能立刻回去當縣裏的戶曹了!

    不過,今天他顯然還是一無所獲,轉悠了一天,最後還是垂頭喪氣回到城南東門內的一條陋巷,輕車熟路走進一座破廟歇宿,準備拿出他僅有的幾頁“九章殘卷”,把上面已經滾瓜爛熟的幾道數學題再背一遍。

    佛教是東漢明帝的時候才傳入華夏的,最早的佛寺是永平十年在雒陽的白馬寺,距今不過百餘年。佛教也並非官方宣揚的信仰,所以長安城內佛寺極少,遠非後世經過南北朝大發展後可比。

    所以這座破廟,嚴格來說也不是正經佛寺——就在幾年前這地方還是蛤蟆陵旁邊一個奉祀的祠堂,不遠處的蛤蟆陵,就是西漢時董仲舒的陵墓。

    但兩年前袁術的主簿閻象以天象災異爲由覲見天子,要劉協下罪己詔改過、後來被諸葛亮拿出黃道渾象駁斥得體無完膚。那次之後劉協下旨平了蛤蟆陵,所有一切奉祀董仲舒的異端活動都廢止。

    然後,周邊這些配套的祠堂建築全部荒廢了,被佛道各種民間勢力侵襲,也漸漸成了貧窮讀書人來長安後、租不起房子住時的主要集散地了。誰讓漢末連客棧之類的場所都很少,商人遠行很多還是租房子住不是住客棧的。

    因爲貧窮士子的到來,蛤蟆陵這片原本荒廢地帶的商業,倒也比往昔繁榮了些,有賣新鮮蔬菜的菜販子就在破廟門裏擺攤,甚至還提供簡單的水煮,不收工本,只多收一些柴、鹽錢,做生意的也是窮人,看起來很是實惠。

    孫資剛回到廟內,被熬粥的香味一激,頓時腹內飢渴爆發出來。他白天在外面逛了一整天了,捨不得買城裏富人區的喫食,就是準備熬回貧民窟再喫飯的。

    所以他立刻輕車熟路排出九枚五銖錢,買了一大粗陶海碗的粥。這粥用料一升黃粟,外加七八片大菘菜幫子和半斤萊菔塊熬的,略微撒了幾顆鹽。

    誰讓京城物價貴呢,這麼一大碗粥就要這些錢。如果在鄉下,一升黃粟也才兩個五銖錢,蔬菜更便宜,全加起來算上鹽、柴,材料成本不超過五個錢。到了長安,最窮最貧賤的貧民窟髒亂差小攤,也要九個錢。

    孫資已經習慣了這個物價,雖然心疼,卻也不會說出來。不過就在他買粥的時候,排在他前面的一個窮書生,似乎是剛來天數不久,還不習慣長安的物價,一邊掏錢一邊還抱怨:

    “班太史《西都賦》言長安‘米珠薪桂’,當真不假,這些東西還要九個錢。”

    孫資在後面等得本就不耐煩,怕前面的人多話賣粥的小販賣得更慢了,就用話懟回去:“愛喫喫少說兩句吧,‘米珠薪桂’最初也不是出自班太史,他不過是化用。原話是先漢劉天祿《戰國策》即有的,楚人也是如此,何止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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