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三國從忽悠劉備開始 >第734章 狂造核心李伯雅
    劉備聽到這兒,簡直眼睛都直了:臥槽!原來歷史該是什麼樣的、背後是這麼個邏輯!

    朕這些年的歷史書都是在用膝蓋讀的麼!博士們給朕講了這麼多遍,朕一直覺得《五帝本紀》是個無聊的家譜和籍貫戶口簿!

    裏面居然還有那麼多詭詐的設計!

    讀書人跟讀書人的段位真的是不一樣啊!那些太學博士的水平,跟太傅一比,簡直……

    劉備血壓飆升,坐立不安地來回踱了幾步:“爲今之計,如之奈何?”

    蔡邕捻鬚淡定說道:“考據國故、尋找新的依據,指出太史公修《史記》時,所借鑑的史料有所殘缺。

    然後,我朝便可補遺《史記索隱》,在《五帝本紀》之前,再加《三皇本紀》。炎黃之父少典,在《國語》上還有什麼別的兒子,陛下想加就加。

    可以讓他們如‘納東夷女所生’、‘納蜀山氏女所生’一樣,陛下想要把漢統拓展到哪裏,就讓他們是少典與哪些蠻夷戎狄女所生。又或者是如夫差編造《吳太伯世家》那樣,說夏商周某一代人君有幼子/庶子/旁支,開枝散葉流傳到哪兒。

    如太史公認爲匈奴先祖爲夏后氏之苗裔、曰淳維、居北蠻一個道理。占城人中的黃膚黑髮者也可以是華夏子孫,鮮卑、扶余,只要陛下滅得掉,老臣總會想到他們是少典的哪個支系或者夏商周哪一代聖王分支出去的。

    不過,此法也要小心,畢竟那些蠻夷被認爲是少典之子、炎黃的兄弟之後以後,他們也能以華夏自居。春秋末期時,吳越入中華便是典型,而當時如果吳越成功統一天下,那周人的天下觀就成了爲他們打造的了。

    同理,若是大漢武運不隆,暫時無法擊滅那些蠻夷,卻又編造了那些蠻夷的譜系分叉源流,也容易被那些蠻夷找到‘夷狄之有君弗若諸夏之無也’的證據。所以最好還是循序漸進,滅一個,編一個。

    反正老臣這裏隨時都可以出土新證據,不用急。今日之言,便是朝堂上也不能提的,陛下應該清楚。今日再無六耳,老臣自知垂朽,纔敢如此直言不諱。”

    劉備改容正色、正襟危坐:“朕當然知道其中輕重,除了朕、太傅、伯雅知道其中奧妙,嗯,或許還有令嬡,當今世上,不該有第五人掌握。

    太子年幼,還未到學齡,朕也不會告訴他的,哪天確定要把皇位傳給他了,纔會面授機宜,口耳相傳,讓他傳之後世子孫。其他不能繼承大統的皇子,也不能與聞。

    不過,太傅剛纔警示朕製造擴張藉口不宜過速,還提到‘吳人編造太伯世家’爲教訓。《史記卷三十一.吳太伯世家第一》朕倒也略讀過,一開始覺得跟《五帝本紀》一樣,只是個籍貫家譜流水賬,沒有興替教訓,按太傅所言,這竟是後人編造……”

    蔡邕見劉備確實基礎差,雖然道理講清楚了,似乎還得做道練習題鞏固一下,反正時間也多,就再點撥劉備兩句:

    “太史公著《史記》,本紀的第一篇和世家的第一篇,往往爲讀史以求鑑者所忽略鄙棄,覺得人名譜系地名遷徙累贅。

    但太史公把他們放在第一篇,不是沒有道理的。這些人名家譜和地名遷徙,都是在證明這些地方是華夏。

    按吳太伯世家所說,吳太伯及其弟仲雍,皆周太王古公亶父之子,所以是周王季歷的兄長,是周文王的伯父、周武王的伯祖父。

    這說明什麼?說明吳王的世系,比周文王周武王一系還要尊貴!他們的祖先是文王的伯父,是本該繼承天下的,卻跟伯夷叔齊一樣是至德聖賢,推位讓國。

    所以,到了春秋末年,闔閭、夫差的時候,假如吳人真的是滅楚吞齊成功,甚至覬覦天下九鼎,那時候,他們說‘我們是曾經推位讓國的嫡房長孫、取代周天子那是以兄代弟,名正言順’,衰落的周天子還能抵抗麼?

    只是吳人編造得早了一些,他們武力最終不濟,又樹敵過多,爲勾踐所滅。而齊楚等國當時見吳人捏造吳太伯世家過於囂張,也樂於聯合越人,坐視其成。

    吳人沒有取代周天子,而只是把自己從原本的蠻夷體系擠入了華夏體系,最後反而沒有奪權而和平融合了。

    《吳太伯世家》篇末之處,太史公曰:孔子言‘太伯可謂至德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餘讀春秋古文,乃知中國之虞與荊蠻句吳兄弟也。

    太史公這句話翻譯一下,隱含的深意是什麼:第一,吳太伯事蹟的來源,太史公名言他是從孔子的《春秋》上看來的。這說明什麼?

    善見微知著者,就不僅要從這句話上看出‘出自《春秋》’,更要看出‘沒出自《尚書》’。

    《尚書》爲孔子所集,春秋爲孔子所編,一字之易,說明孔子對尚書只是選擇其可信的古篇,集結百篇而成,孔子沒敢改。《春秋》是魯史官所記,孔子編寫,是有所改易的。

    而《尚書》中既有《周書》,《尚書》的《周書》對文王的伯父“太伯”記載不甚詳,到了《春秋》中卻忽然詳細了,還寫了“太伯”遷居吳地。

    這說明什麼?成書越晚的史料,卻多出了成書更早的原始史料裏沒有的東西。而且這段產生新史料的時間,恰恰是在《尚書》與《春秋》成書的時間間隔之中。

    對應看一下這段時間差具體是什麼時候,可知正是吳王闔閭在位的前後幾十年間——所以,太史公這是隱晦地在告訴我們,吳太伯是周文王之伯父,是吳人得勢後自己造勢宣揚的。

    但孔子爲了‘華夏’範圍的穩定和擴大,採納進了春秋,讓吳人也成了華夏的一部分。

    要是孔子不認,太史公也不發掘,那說不定就會再遇到老臣前面說的‘如果蜀山氏和東夷氏女沒有嫁給黃帝之子,說不定東萊和益州的人也不會自認炎黃子孫’的情況,無非這次被分離的是吳越。

    所以,自古以來,‘華夏’和‘夷狄’的界限其實一直是在模糊變動的,帝王有需求,華夏的定義便會擴張。具體怎麼擴張、讓後人潛移默化信服,需要的正是孔子、左丘明、太史公之類的人。”

    劉備聽完,再次覺得自己的膝蓋都不夠拍了,今天一天之內,他的歷史觀被連續拔高了好幾次境界和格局。

    蔡邕乘勝追擊,在說完吳太伯的編造史之後,又說了越國人的措施:“同樣,尚書的《夏書》裏面,也沒提夏第七代王少康中興之後,少康諸子詳情。

    但是到了《國語》裏面,提到了少康庶子無餘遷居越地,爲越王后裔。顯然,這個傳說的形成,比吳太伯更晚,因爲《國語》比《春秋》更略晚一些,太史公最後從《國語》裏採信的這則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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