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氣氛變得沉默，姜詞還沒從剛纔的事情中回過神，她下意識抓緊手中筷子，用力的指骨都在發白。
“姜小姐，你沒事吧？”陳卓面露擔憂。
姜詞聞言，勉強回神，對他搖搖頭，道，“沒事，先喫飯吧。”
她沒有提及剛纔的事情，陳卓也沒有打聽私事的愛好，他神色如常的給旁邊的圓圓夾菜，又給姜詞杯裏添滿水，好像剛剛的意外從沒發生過。
圓圓則敏銳的察覺到氣氛不對，她靠近姜詞，把碗裏的雞翅夾給她，“姜阿姨，這是我最喜歡喫的菜，給你喫。”
姜詞低頭，碰到圓圓帶着安撫的眼神，心情微微平復，伸手揉揉她腦袋，繼續低頭喫飯。
但無論如何，崔河說的那些話，始終橫亙在心頭，姜詞食不知味的喫完，打起精神對陳卓道，“陳醫生，我接下來有點事要處理，所以要先離開。”
陳卓，“我送你吧。”
姜詞拒絕，“不用。”
她心裏其實也有些擔憂，若是讓江景湛知道，自己跟陳卓走得近，會不會怒火也順勢蔓延到他身上。
姜詞推了陳卓的好意，走到外面打車。
去律所的路上，腦海裏翻來覆去的想怎麼解決這件事情，實在不行，就回去找江景湛吧，到時候有怒火衝她來就好，別牽連到別人。
胡思亂想中，汽車緩緩停穩，司機在前面提示她到地方了，姜詞拿出手機掃碼付錢。
下車後，她往律所走去，還沒進門，就能感覺到一股蕭條的氣息，再往裏走，原本人來人往的地方，已經變得空蕩蕩。
姜詞不知道如何形容心裏的感受，既有牽連了律所的愧疚，也有對江景湛手段的憤怒。
她面色複雜的走到陸星瀚辦公室，發現他正在裏面忙碌，看起來，應該是收拾東西，準備告別這裏了。
姜詞站在門口看了許久，直到陸星瀚不經意擡頭間，發現她的身影，原本平靜的面容，立馬綻放出神采，“小詞，你怎麼在這？”
姜詞抿脣，“律所怎麼就剩你？”
陸星瀚看眼外面，漫不經心道，“最近律所準備換個更大的辦公地點，畢竟是往好的方向發展，所以我出錢，讓他們出去團建了。”
這藉口，可謂是毫無破綻，足以解釋沒人和空蕩蕩的原因。
可姜詞早就從崔河那得知真相，她滿腔情緒糅雜在一起，再也無法跟他拉開距離，她嘆口氣，說，“我是見過崔河，纔過來的。”
陸星瀚輕鬆的神色逐漸發生變化，他眉頭漸漸蹙起，想起什麼似的拿出手機，屏幕上果然有幾通未接來電。
最底下，還有條短信，是崔河怒氣衝衝的斥責姜詞和其他男人在一起喫飯的話語，他看着後半段，瞳孔微縮。
一瞬間的衝動，讓他脫口想問姜詞身邊的男人是誰。
好在最後理智險險迴歸，最近崔河因爲律所要倒閉的事情，拼命讓他把姜詞喊回來，這番話，肯定是他想刺激自己。
陸星瀚刪掉短信，面色如常道，“這和你沒關係，我本身也有轉行的打算。”
“怎麼……”
“小詞，當律師太弱小了，即便我能拿起法律，將惡人繩之以法，也沒辦法在強權的壓迫下保護你。”
姜詞急急要出聲，但被陸星瀚出聲打斷，他向來溫和的眼神當中，夾雜着無力和痛苦。
“就像這次，你想要脫離江景湛，而我沒有任何辦法，這種事，我不願意再發生一次。”他說。
姜詞心中焦慮，她有滿腔的話想說，比如她不需要別人保護，再比如他那麼熱愛這個行業，付出那麼多，爲什麼要放棄。
可是心中的情緒太過洶涌，爭先恐後的往外冒，堵住她喉嚨，連發音都困難。
好半晌過去，她勉強冷靜，隨後問道，“可是，你從大學開始就爲當律師在努力，直到現在，接觸的都是和這相關的內容，你貿然轉行，又能做什麼？”
她想勸住陸星瀚，偏偏對方這時候還有心思問她，“看來，你還是關心我的，對吧？”
陸星瀚將手裏的書放進紙箱，近乎呢喃道，“之前我給你打電話，都很難得到回覆，我還以爲，從今往後，只能這樣了。”
姜詞心裏一酸，覺得自己做的好像有些過分。
“陸星瀚，我在跟你說正事。”她避開話題。
“你放心吧。”陸星瀚笑，“我既然決定轉行，自然也是提前做好準備的，我有個朋友，是做房地產行業的，想讓我過去當合夥人。”
事已至此，姜詞明白，她勸不動陸星瀚了。
兩人彼此對視，良久沉默。
最後，陸星瀚率先打破寂靜，“你最近，過的怎麼樣？”
“挺好的。”姜詞嘴脣微動，將自己住院遇到陳卓和圓圓的事情簡單跟他說了一下，“我打算明天就回去，到時候在家裏邊找份工作。”
如果不出意外，以後應該就會守着楊慧和姜懷生，至於再找個人之類的事情，她不會考慮了，到時候還得想辦法說服他們。
姜詞想着，看到陸星瀚還在收拾各種文件，出言道，“我幫你吧。”
“好。”
她走過去，剛拿起文件，外面忽然闖進來一個人，姜詞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那道身影就猛地撲進陸星瀚懷裏，哭訴出聲，“星瀚哥，你要幫我。”
陸星瀚餘光下意識看向姜詞，她倒是沒什麼表情，只是有些意外。
是了，她只把自己當成朋友，哪裏還會有別的情緒，陸星瀚心裏苦笑，不動聲色的將人推開，“發生什麼事了？”
姜羽擡起頭，剛要說話，忽然擡手捂着嘴巴乾嘔了一下，連帶着滿身酒氣也逐漸散發出來。
“星瀚哥，我那經紀人，三天兩頭帶着我參加各種飯局，要我給那些肥頭大腦的老闆賣笑，就在今天，還有人要佔我便宜，你得幫我。”她嚶嚶哭泣，情緒裏充滿惶然。
原來如此。
陸星瀚冷笑，語氣平平道，“你既然不願意參加訓練，想直接出道，這種飯局，當然是必不可免的。”
“否則，你既沒有人氣，也沒有才華，公司憑什麼出錢捧你。”
“想要出頭，就得討好那些老闆，讓他們給你投資，我先前爲了讓你進萬東，已經把人情用光，接下來你要靠自己了。”
“什麼？”姜羽如遭雷擊。
她被酒精侵染的腦袋，緩慢的轉動着，半天才終於反應過來，旋即露出驚慌的表情，“怎、怎麼可能呢，星瀚哥，以你的地位，肯定能幫我的對不對？”
靠自己，她還怎麼出頭，難道真要回去伺候那些讓人噁心的老闆？不，絕對不行，陸星瀚必須幫她。
姜羽慌亂的想着。
姜詞站在旁邊，眼看着自己這個妹妹從外面衝進來，開始慣性的哭訴求助，從頭到尾，竟然沒發現旁邊還有別人。
看來，她爲自己找的這條通天路，也沒那麼好。
她有些諷刺的出聲，“什麼事都要別人幫忙，你能幹什麼，難道就是當個混喫等死的千金大小姐？”
姜羽聞聲，猛地回頭，終於看見姜詞，她酒醒了大半，失聲道，“你在這幹什麼？”
“我的行蹤，沒必要跟你交代。”姜詞說完，把整理好的文件放進箱子裏，此時此刻，竟然開始慶幸律所倒閉。
至少，姜羽沒辦法再像吸血鬼一樣，附在陸星瀚身上。
她擡眼，聲音剋制而冷靜，“姜羽，你在求助前，還是先好好看眼周圍的環境吧，律所已經倒閉了，你覺得，他還有什麼餘力來幫你？”
姜羽好像大夢初醒，她猛地回頭，打量着冷清空蕩的環境，情緒霎時崩潰，律所倒閉了？那她怎麼辦？以後沒有陸星瀚幫忙，還怎麼在娛樂圈裏出頭。
是的，從頭到尾，姜羽都沒想過要靠自己努力大紅大紫，她還是想靠陸星瀚，靠陸星瀚對姜詞的那點情誼。
“就算倒閉，以前的人脈也還在，星瀚哥，你再幫我最後一次，我以後肯定報答你，好嗎？”姜羽急聲道。
一股難言的厭惡油然而生，姜詞猛地拍桌，厲聲道，“姜羽，你要是沒本事，就老老實實滾回家，少在這裏當吸血鬼。”
“你敢罵我？”姜羽也拔高音調。
姐妹倆怒目而視，眼看着就要吵架，陸星瀚出聲說道，“都別吵了。”他歉然的看着姜羽，說，“我的確想幫你，但實在沒辦法。”
“以前他們願意出手幫忙，是看在我身後的律所的份上，可現在，律所倒閉了，我的名頭拿出去，沒有誰會承認，所以，以後你要自己努力了。”
陸星瀚這番話，無疑是給姜羽宣判死刑，她眼裏流露出驚恐，想到最近經歷的事情，有那麼瞬間，真的想要損毀合同離開。
可合同上有鉅額違約金，這回她還能靠誰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