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但她心裏其實是煩躁的。
這幾天時間裏，宋依然自認爲盡心盡力的照顧老太太，那殷勤勁兒，連她爸媽應該都沒體會過。
但老太太對她卻冷冷淡淡的，讓宋依然有種熱臉貼冷屁股的感覺，幾次心生懊惱。
不過沒關係，宋依然對於想要的東西，向來執着，人也是，物也是，老太太現下對她沒有好臉色，她繼續堅持就是。
總有一天，能讓她緩下臉色。
打定主意，宋依然送走杜琴，看看時間，乾脆敞着門，等姜詞從門口經過的時候，出聲叫她，“江夫人，你等一下。”
姜詞身形頓住，偏頭看向門內。
宋依然隨手將手裏的書倒扣在桌面上，起身朝她走過去，將早就準備好的說辭拿出來，“是這樣的，我看奶奶最近心情好像不是很好，應該是生病後長期悶在家裏的緣故，所以我想明天帶她出去走走，你有空嗎？”
姜詞問，“上午還是下午？”
宋依然答，“下午吧，時間空餘些。”
姜詞沒有猶豫，“好。”
話落，宋依然目光落在姜詞的手上，她好奇道，“江夫人……是哪裏不太舒服嗎？我也是醫生，要是方便，可以跟我說說。”
姜詞不動聲色的將袋子往身後藏，面色如常道，“沒事，我就是有點小感冒，就不麻煩你了。”
宋依然似乎沒聽出她的排斥，臉上笑意加深，“好，那你多注意休息，我就不打擾江夫人了。”
時間還早，姜詞沒有立刻躺下，她放好東西，去老太太的房間。
敲門進去的時候，老太太正好也醒着，看到她，慣性揚起笑意，“小詞啊，今天工作忙的怎麼樣？”
姜詞從卓航手裏接了個案子的事情，老太太是知道的，也沒有阻止，相反，還非常贊同。
“挺順利的。”姜詞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被子，隨口提起剛纔宋依然的提議，“宋醫生說，明天帶你出去逛逛，散散心，奶奶有想去的地方嗎？”
聽到能出門，老太太明顯來了興趣，她坐起身子，說，“明天正好是陰曆十五，我們去寺廟吧，我給我的曾孫拜拜佛，保佑他平平安安落地，也讓你少受點罪。”
姜詞搭在被子上的手一僵，猝不及防的酸意衝進眼眶，差點沒繃住情緒。
哪有什麼曾孫，早就沒了。
她咬住舌尖，藉着疼痛穩住表情，隨後若無其事的說，“好啊，那我跟宋醫生說，明天就去寺廟。”
老太太笑逐顏開，“好，你最近，都挺好的吧，肚裏的孩子，有沒有鬧你？”
姜詞垂在身側的手微微發抖，她擡眸，藉着燈光打量老太太臉上的期待和憐愛，滿腔愧疚幾乎要壓得她喘不過氣。
“嗯，寶寶……很乖，不捨得鬧我。”她答。
“那就好。”老太太拍拍她手背。
姜詞起伏的情緒，在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當中緩緩平復，直到老太太露出睏倦的神色，靠在牀頭昏昏欲睡。
她止住話題，扶着人躺下，替她蓋好被子。
等人徹底睡熟，輕手輕腳的離開房間，門鎖發出“咔噠”輕響，姜詞背靠在門上，竭力壓制的淚意，倏而奪眶而出。
她捂住嘴，怕發出動靜驚擾到人。
幾秒過後，姜詞調整好情緒，擦掉眼淚，往書房走，回來的時候，她看到江景湛的車停在外面，這會兒沒在房間，就是在書房。
果不其然，江景湛正在裏面處理文件。
姜詞站在門口敲門，他聽到動靜，頭也沒擡，“進來。”
姜詞依言進去，站在書桌前，張口欲言時，忽然覺得無從開口，耽擱了兩秒，江景湛終於從文件裏擡頭，看向姜詞，“有事？”
他穿着件白襯衫，袖口隨意挽到手肘處，領口處也鬆了兩顆釦子，看起來比平時閒適淡然許多。
只不過，眼裏的銳色，一如既往。
姜詞看着，原本說不出口的話，忽然就自動涌到嘴邊，“我們的事情……什麼時候告訴奶奶？”
不等江景湛回答，她兀自道，“她現在還以爲我懷着孩子，還想着去寺廟替孩子祈福，江景湛，我沒辦法繼續騙她了，我會良心不安的。”
“最遲、最遲什麼時候，你給我個時間。”
一股氣說完，姜詞緊緊盯着江景湛，執拗的等着回答。
燈光照在她臉上，將她所有細微的表情都照的一清二楚，江景湛最先看到的，是她那泛紅的眼眶。
心裏必不可免的揪了一下。
姜詞斂目，“嗯。”
那就難怪了，江景湛明悟，可他暫時還沒說清楚事情的打算，否則，哪裏還有藉口，讓她繼續留在身邊。
他說，“我會盡快的，不過，奶奶身體剛有好轉，我怕她受刺激，無論如何，都得等她穩定了再說。”
姜詞手微微攥緊，沒出聲。
她心裏也認同這決定。
江景湛沒等到反對，提起另一個話題，“你最近，在接官司？”
姜詞點頭，解釋道，“這事我跟奶奶說過，她同意的。”她以爲，江景湛怕奶奶擔心，想讓自己推掉。
“我沒打算阻止，不過，你既然想接案子，就直接進江氏法務部吧。”江景湛淡淡發話。
姜詞擰眉，“江氏所有案子都是商業案，和我擅長的不對口，進去也只是拖累，況且，我還欠你錢沒還清，不想再欠你人情了。”
拒絕的乾脆利落。
這是多麼迫不及待的要跟她劃清界限？
江景湛心裏煩躁，眉目也跟着沉下，他嗤笑，“就靠接外面這種散單？一次能賺多少？要還清那一百萬，又得多久？”
“我……”
“既然想要還錢，就拿出誠意，否則我等你三千五千的賺，恐怕這輩子都等不到還清的時候。”
姜詞想要反駁，被江景湛懟的啞口無言。
她深呼吸，說，“我目前接手的案子，已經在處理，不能中途退出，等我弄完，再去江氏入職。”
江景湛已經重新拿起文件，“明天就去，你可以一邊打手頭的案子，一邊熟悉法務部情況，等打完官司，正式上手。”
姜詞愕然。
他繼續說，“有關工作的合同，我會讓樊高送給你，到時候你先看看，有問題跟他交流。”
話都讓他說完了，姜詞還能說什麼，只有無奈應好。
江景湛重新投入工作，她也沒別的事，便離開書房。
回到房間，見時間還早，姜詞幹脆也打開電腦，繼續準備“食品中毒”案的資料，由於情況有變，先前準備的很多東西都不夠，需要重新查找。
這一倒騰，就是半夜。
姜詞擡起昏昏沉沉腦袋，起身來回走動，腦袋裏還在思索着這次的案子該從什麼方面入手。
大概是用腦過度，肚子開始咕嚕嚕的叫出聲，姜詞看眼時間，已經快兩點了，沒有去管。
可惜，她的胃沒打算跟她統一戰線，見自己沒有得到重視，開始發出更強烈的抗議。
腹部空空，再多的思緒也沒有辦法進行下去。
姜詞嘆口氣，打算去廚房覓食。
冰箱裏倒是有很多東西，但基本都是生的，想喫只能自己做，她看眼材料，拿出西紅柿和雞蛋，打算做個疙瘩湯。
夜深人靜，姜詞怕吵到其他人，動作都是小心翼翼的。
西紅柿切塊，開火燒油，等鍋內冒出縷縷青煙，將西紅柿倒進去，“刺啦”一聲，湯汁頓時出來。
姜詞邊翻炒邊慢慢加水，等西紅柿變得軟爛，一次性裏面注入半鍋水。
等水開的間隙，再拿麪粉加水攪拌成小小的疙瘩。
……
疙瘩湯做法簡單，前後不過十幾分鍾，就已經燒好出鍋，姜詞深吸口氣，盛到碗裏準備去餐桌上喫。
“啊……”
剛轉身，看到不遠處竟然有道暗影，嚇得她魂飛魄散，差點把手裏的碗打翻。
暗處裏的人見狀，緩緩走近，露出了熟悉的面容，原來是江立羣。
姜詞心跳還沒平復，看到他，勉強穩住聲音，“您……您怎麼在這？”話說完，發現對方視線好像落在自己手上。
她順勢低頭，看向冒着熱氣的碗，後知後覺，“您也餓了？”
不知道是不是姜詞的錯覺，她總覺得，江立羣看着疙瘩湯的眼神有些複雜，最明顯的，好像是懷念……
還沒等她探究，那雙眼睛就恢復了平靜，接着，他淡淡道，“給我也盛一碗。”
姜詞愣愣，“啊？哦，好的。”
她順勢把手裏的這碗先放到江立羣面前，然後折身回到廚房，又給自己盛，幸虧多燒了點，不然她就沒得吃了。
姜詞想着，端着碗筷想回房間去。
畢竟她平時和江立羣也沒什麼接觸，在沒有旁人的情況下，同處一桌喫飯，總覺得有些不自在。
“你也坐着喫吧。”誰料，江立羣發話了。
姜詞腳步硬生生頓住，下意識想拒絕，可想到他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樣，莫名有些不敢開口，只好硬着頭皮回到桌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