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很快被接通,樊高靈機一動,點了外放,“夫人怎麼還沒下班?”
林悅解釋,“今天夫人中途離開公司,去處理手頭的案子,組長因此要求她留下加班,補回時間。”
得知原因,樊高掛斷電話,詢問道,“boss,要打電話交代一下嗎?”
江景湛沒出聲,手搭在文件上輕輕敲擊着,姜詞的組長,他是知道的,雖然有些毛病,但這麼明晃晃的針對,太容易被抓到把柄,不像是他會做的事情。
“去,查一下她今天的行程。”江景湛說。
樊高點頭。
姜詞的形成查起來很簡單,不過半小時左右,就擺在江景湛面前,他掃過前面,落在末尾處。
“下午一點十分左右,夫人陪其醫生陳卓,物色幼兒園,直至下午五點看好,重新回到公司。”
江景湛視線頓住,周身氣場以極快的速度變冷,司機和樊高心神微凜,不由自主放輕呼吸,生怕被遷怒。
幾秒鐘後,江景湛冷笑出聲。
好,好得很,工作之餘還不忘陪別的男人。
“開車。”他說。
樊高硬着頭皮問,“boss,不等夫人嗎?”
江景湛冷聲說,“我給她開工資,是讓她來工作還債的,既然白天工作的時間她拿來浪費,那自然要在下班之後補回來。”
否則,真當他是做慈善的?
樊高沒敢再問,坐回位置朝司機使眼色,後者意會,踩下油門,朝老宅方向開。
氣氛還沒緩和下來,樊高忽然又聽江景湛說,“既然她那麼多空閒時間,那就讓法務部再給她多加點任務吧,給了那麼多工資,自然要物盡其用。”
都沒必要細思,樊高已經聽出江景湛語氣裏蘊含的怒火,他頭皮發麻,趕緊說,“boss,據我所知,那醫生是給夫人看病的,夫人應該就是心裏感激,所以纔會幫忙找幼兒園而已。”
江景湛微微擡眸,折射出來的厲光,讓樊高差點說不下去。
但,不行也得上啊!
要是他跟姜詞真的吵架,到時候難過的還是他們這羣打工人,樊高苦逼的抹把臉,繼續說,“況且,他們認識的時間那麼短,肯定沒有什麼特別的情誼,真要說起來,頂多就是那醫生的孩子,讓夫人比較看重。”
“畢竟,她剛剛流產,肯定很傷心,那孩子對她來說,也有移情作用。”
江景湛手指不動聲色捏緊文件。
突如其來的痛意,迅速擊中心臟,如水波層層盪開,遍佈體內每一處角落,那孩子,他何嘗不心痛。
眼前的文件再也看不下去,江景湛心煩意亂的合上,“閉嘴,讓我安靜會兒。”
樊高訥訥,“好。”
他回身,心裏狠狠扇了自己兩巴掌:讓你多嘴,讓你多嘴,說起這事幹什麼,現在好了……
一路無言回到老宅。
江景湛進門,發現晚飯已經準備好,保姆看見他,欣然笑道,“少爺回來啦,正好可以喫飯了,我去叫老爺和夫人。”
幾分鐘後,家裏的人全部到齊,江景湛沒有胃口,原本想離開,但是被江立羣叫住,要求他坐下。
江景湛微頓,懶得跟他起爭執。
等落座後,餘光掃向身邊,忽然想起姜詞還沒回來,但家裏的人,似乎誰都沒有將她放在心上,只當人全都來齊。
面對這種情況,恐怕姜詞心裏,也並不願意來吧。
念頭閃過,江景湛心情越發差。
“不好意思,我剛剛手裏有點事,來晚了。”這時候,耳邊忽然響起道柔柔的聲音,是宋依然姍姍來遲。
杜琴笑容滿面說,“沒關係,快坐下吧……哎呀,你坐那麼遠幹什麼,你坐近點,就坐景湛身邊吧。”
江景湛心裏浮現厭惡,剛要張口,宋依然已經在身邊落座。
宋依然說,“江先生,你應該不介意吧?”
江景湛皺眉,連眼神都欠奉,沒說出口的話,也乾脆作罷。
杜琴和宋依然暗中對了一個眼神,露出隱隱得意,姜詞那賤人,有什麼資格霸佔江夫人的位置。
只要給江景湛和宋依然創造接觸的機會,以她那身份和性格,早晚能讓不該存在的人滾蛋。
而宋依然也不負杜琴期望,很快發起攻勢。
“江先生,我給你盛點湯吧。”她拿起碗,柔聲說,“現在天氣轉冷,飯前喝點湯,對身體比較好。”
話落,也沒管江景湛反應,直接盛起湯放在他手邊。
宋依然當然有察覺到,臉色微變,看向杜琴求助。
真是沒用的東西,纔到這步就開始打退堂鼓,杜琴皺眉,心裏有些懷疑,讓宋依然來做這件事,是否正確。
但事情都已經做到這步,只能繼續推波助瀾。
她忍住氣,笑道,“光喝湯怎麼行,依然啊,你給景湛夾點排骨吧,他平時比較愛喫這個。”
宋依然得到吩咐,頓時有了信心,拿筷子夾了排骨,朝江景湛碗裏放。
就在這時,只聽“啪”的一聲輕響,江景湛撂下筷子,譏諷的笑意毫無遮掩的呈現在臉上,“如果我沒記錯,家裏請來的,是位醫生?”
杜琴心裏升起不妙的預感。
“可是,今天宋小姐的所作所爲,怎麼讓我覺得,請的並非是醫生,而是個保姆?”他慢條斯理的說着。
但字字句句像是冰錐,扎進宋依然心裏,刺骨冰寒凍的她嘴脣都在微微顫抖。
“你……”
“嘖,我差點忘了,好像護士也是做這種照顧人的事情,雖然宋小姐是醫生,但多少有些相通,所以做這些事比較順手,倒也正常。”
江景湛露出恍然的表情,一番話下來,讓宋依然面色好轉很多。
可惜,她沒有料到的是,更凌厲的打擊,緊隨其後。
只見江景湛臉色變冷,語氣冷漠道,“既然宋小姐做的事情沒問題,那應該就是眼睛或者腦子有問題了,連自己要照顧誰都分不清楚。”
他起身,淡淡說,“今天就算了,要是下次再有這種事情發生,你就自己離開吧,奶奶不需要你這種不專業的人。”
這番話連消帶打,直接把宋依然的自尊心給踩得粉碎。
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景湛,原本因爲羞赧而紅潤的臉色,已然蒼白,身體更是搖搖欲墜。
杜琴怒極,拍桌罵道,“混賬,你怎麼跟宋小姐說話的,還不回來道歉?”
她是真的生氣,既氣宋依然沒用,連討好男人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來,也氣江景湛明裏暗裏落了她面子。
江景湛站在樓梯口回頭,幽深的眼眸注視着杜琴,僅呼吸間,就讓她打從心底升起寒意。
“你確定,要我道歉?”他問道。
當然,杜琴想也沒想,就要點頭,但是臨到頭了,卻怎麼也動彈不了,她站在原地,手指按着桌角,指骨發白。
江景湛等了片刻,沒有等到迴應,終於離開。
等到看不見他的身影,杜琴才感覺整個人終於能夠動彈,她重重呼出口氣,跌坐在椅子裏。
剛纔沒有感覺的心跳,這時候突然加快,彷彿隨時能跳出胸口。
杜琴咬牙,勉強回神,視線迅速掃了眼餐桌上的所有人:江立羣好像從頭到尾都沒看見這場衝突,低頭兀自喫着飯,江瀟瀟和宋依然臉色都有些僵硬,看起來也像是被剛纔那慕嚇到。
至於保姆,早已經躲進廚房,不見蹤影。
多可笑,一家人,竟然都怕他,杜琴咬牙暗恨。
這頓飯潦草喫完,杜琴藉口頭疼,早早回房休息,剩下宋依然坐在沙發上,腦袋裏不斷回想着飯桌上發生的事情,臉色陰晴不定。
這大概是她這輩子最丟臉的時候,被自己心儀的男人,當着所有人的面,毫不留情的訓斥嘲諷。
要不是她想着江家的權勢,恐怕早就奪門而出。
“依然,還在想剛纔的事情呢?”江瀟瀟端着水坐到宋依然身邊,打量着她陰暗不定的面色,把水遞過去,“我哥哥就那樣,你別在意。”
宋依然接住,勉強笑笑。
江瀟瀟說,“你看,我是他親妹妹都經常被訓得狗血淋頭,有時候,我都想,要是家裏只有我一個就好。”
大概是悲慘能夠引起共鳴,宋依然想到江瀟瀟被罵的畫面,心裏稍稍平衡些許。
她打起精神,低聲說,“我今天,只是想關心江先生一下而已,但是沒想到,他居然會那麼兇。”
江瀟瀟是親眼見證江景湛如何冷嘲熱諷的,也心有慼慼,“他就那副臭毛病。”
宋依然捧着杯子,手指沿着杯壁來回摩挲,看起來很失落。
江瀟瀟不知道怎麼的,忽然靈光一閃,猛地坐直身體,問,“你不會是喜歡我哥吧?”
宋依然眼眸微閃。
到目前爲止,江瀟瀟只是把她叫來照顧老太太而已,並不知道她和杜琴之間的交易,因爲她性情太過直白,容易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