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立羣朝姜詞點點頭，示意她可以說了。
姜詞環顧衆人，走上臺打開電腦，在投影儀上投放出一段PPT，上面正是她昨晚蒐集的愛佑慈善基金會的各種資料。
衆人不解看完，不時交頭接耳，姜詞這才解答了他們的疑惑：“關於冒險港項目，我建議不要請明星代言，一來成本高昂，還可能達不到我們預期的效果，甚至可能出現意外狀況導致流失真正的客戶。”
“二來盛大已經開了這個頭，他們先聲奪人，我們已經是劣勢了。”
她操縱幾下激光筆，調出一早準備好的視頻，一邊講解。
“這是前幾年的一個案例，一家房地產公司請了大牌明星來商演，結果由於現場來的粉絲太多，保安維持秩序很困難，還因此波及到了有意向的購房客戶，導致客戶憤而離場，聲稱以後絕不會買該房地產公司的房子，我認爲這值得我們借鑑參考。”
衆人若有所思的點頭，很快有人提出疑問：“你說得也有一定道理，可不借用明星效應又怎麼能達到我們想要的效果？”
“公益營銷。”姜詞篤定的四個字立刻牢牢攥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近些年來公益營銷越來越流行，我們不如轉做公益，每賣出一套房子就拿出幾個點捐給類似愛佑慈善基金會的機構或是直接支援山區。”
“這樣一來，公司不僅能切實的回報社會，還能在民衆心裏樹立正面形象，提升品牌形象，從長遠發展來看無疑更利於公司發展。”
漫長的沉默籠罩了會議室，姜詞望着臺下衆人，攥着激光筆的手不禁有些汗溼。
過了許久，纔有人發出一聲嘆息：“不好辦啊，你說得雖然不錯，但行有行規，要是我們開了這個頭，等於是脅迫所有同行，這下不就成了衆矢之的了？”
“是啊是啊，”他的話引起許多人共鳴，衆人紛紛附和道，“到時這家公司讓幾點那家公司讓幾點，行業的生存空間只會被壓縮得越來越小。”
“這次要是照你說的做了，那下次呢？下次要不捐就會被口誅筆伐，只怕得不償失啊。”
姜詞來之前早有心理準備，她的想法不一定會被通過，可她也沒想到會被全盤否定，不禁面色微白，朝江立羣投去求助的目光。
江立羣以拳抵脣，面露猶豫。
等衆人七嘴八舌的發表完了自己的意見，江立羣才語氣和藹的表態道：“小詞，你還年輕，想法是好的，但這一點確實是欠考慮了，再想想有沒有其他方案吧。”
“嗯。”姜詞點點頭，低垂的眼簾卻難掩失落。
散會後，江立羣特意將姜詞叫到一邊，嘆口氣道：“小詞，不是爸爸不想幫你，但他們說得沒錯，你明白嗎？”
姜詞在公司待了一段時間，早就明白江立羣身居高位，看似光鮮亮麗，但也有許多身不由己的時候，她對他是一點怨言都沒有的。
“我明白。”
“明白就好。”江立羣目光柔和，“今天我有點事要處理，你叫司機先送你回去。”
“好。”姜詞應了一聲。
下班後，她坐車回到江家，換了衣服喫過飯便一如既往的幫躺在牀上的老太太按摩，幫她做點屈伸旋轉的動作。
往常姜詞怕老太太悶，總跟她說公司的事，今天卻一反常態，沉默着低頭做事，老太太看在眼裏，撫了撫她額前的碎髮，眼角眉梢都掛着心疼：“怎麼了？在公司不順利？是不是碰到什麼難事了？”
“……嗯。”姜詞輕聲應道，將今天的事跟她說了，露出一抹落寞的微笑，“奶奶，你知道我以前爲什麼會做律師嗎？”
老太太配合的露出了好奇的神情：“爲什麼？”
姜詞目光變得遙遠，想起了從前：“我想幫助弱者。不過雖然是這麼說，律師能做得也很有限，我以爲進了公司就能做到，發現跟我想象的好像不太一樣。”
老太太憐愛的望着她，她知道小詞一直很善良，但沒想到她會因此苛責自己。
“你啊，就是喜歡往自己身上擔責，這世上不是事事如意，你有這份爲人着想的心已經很難得了。”
“凡事都不是一蹴而就了，你才進公司多久？聽奶奶的，只要你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走好了，總有一天能做到。”
老太太說着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眼中全然的信任令姜詞心中涌過一陣暖流：“奶奶相信你。”
愛佑慈善基金會的那些孩子令她想起了自己，她太希望能幫到他們，就像幫助年幼的自己一樣。
心頭的烏雲被驅散，姜詞臉上又浮現出淡淡的笑容，話也多了起來。
她一套康復訓練做下來整個人大汗淋漓，老太太心疼的抹去姜詞額角的汗珠：“這種事交給傭人做就是了，你幹嘛總折騰自己？”
姜詞淡淡笑了笑：“反正我閒着沒事，還能陪您說說話。”
“謝謝小詞，奶奶感覺好多了，快去休息吧。”
姜詞搖搖頭，神色帶着一絲執拗：“您睡了我再走。”
老太太拗不過她，只好握着她的手闔上雙眼。
沒過多久，她便傳來均勻的鼻息。
姜詞放下心來，小心翼翼將她的手放回被子裏，剛想起身離開，目光忽然凝在枕頭下。
那兒露出尖銳的一角，看着十分厚實，似乎是本相冊。
什麼相冊這麼重要，還讓老太太把它壓在枕頭下？
姜詞情不自禁生出一股好奇心，她看了眼睡得很沉的老太太，小心翼翼的想將相冊抽出來。
抽到一半，老太太突然發出一聲低吟，姜詞心臟幾乎跳到嗓子眼，忙停住動作。
老太太遲緩的翻了個身，似乎沒有察覺，姜詞舒了口氣，等了好一會才又試着抽出相冊。
相冊到了手裏，姜詞有種脫力的感覺，她看了眼老太太，低頭翻開相冊。
第一頁杜琴虛弱的躺在病牀上，溫柔的望向躺在身旁的嬰兒，嬰兒顯然纔出生沒多久，渾身粉紅，皺巴巴的像只小耗子。
這是……江景湛？
姜詞驚奇的睜大雙眼，忍不住輕笑出聲，想到他在病房裏說自己纔出生沒多久就被丟到孤兒院，又被杜琴領養，她一下沒了笑意，心臟揪疼得難受。
姜詞搖搖頭，甩掉不開心的情緒，看向相冊右邊，那是一張全家福，老太太抱着江景湛坐在中間，江立羣和杜琴分別站在兩邊，杜琴笑得溫婉，江立羣卻板着臉，眉心緊蹙，十分嚴肅。
再往後翻，江景湛稍微長大些了，學會走路了。
進幼兒園第一天，江景湛穿着園服牽着老太太的手，不解的望着旁邊哭得極兇的小女孩，在一羣又哭又鬧的孩子中十分顯眼突出。
姜詞忍俊不禁，連忙又往後翻去。
江景湛很快升上小學、初中、高中、大學……整本相冊完整的記錄了他的成長軌跡，彌補了那些她沒有參與的歲月。
姜詞感慨的看完，眼眶竟有了溼意。
她看向一無所知的老太太，低頭摩挲着被摸得光滑起邊的相冊表面，可想而知老太太平時經常翻看這本相冊，她是想孫子了。
姜詞脣角緊抿，鋪天蓋地的愧疚感幾乎要將她淹沒。
如果不是她，杜琴不會那麼對付她，他也用不着曝出自己的真實身份。
如果那天她願意聽他解釋，願意給他一次機會，如果她沒有那麼激烈的躲開他的觸碰……
姜詞緊咬牙關，淚珠大滴大滴的落在相冊上，她吃了一驚，連忙擦去淚珠，小心將相冊放回枕頭下，失魂落魄的起身離開。
門外的傭人見到這幕，連忙小心將門掩上，鬼祟的四下張望，趕在姜詞出來前先悄聲離開了。
另一頭，一輛車停在陳家門口，陸星瀚先下了車，繞到另一頭拉開車門。
陳藝文探出那張姣好的臉龐，面露一絲微笑：“謝謝。”
陸星瀚脣角微勾，笑意卻未達眼底，護着她的頭牽着她下了車。
她一站穩陸星瀚便放開手，陳藝文微笑的看着他：“謝謝你送我回來，進去喝杯茶再走吧。”
知道她的心思，陸星瀚冷淡的笑了笑：“好啊。”
兩人走進陳家，見陸星瀚陪在陳藝文身旁，傭人臉上立刻帶了笑：“先生、太太，小姐帶着姑爺回來了！”
陳忠華和陳夫人頓時眉開眼笑，陳藝文害羞的看了眼笑得禮貌疏離的陸星瀚，嬌嗔的瞪了她一眼：“別胡說，還不是呢。”
“早晚的事。”陸星瀚淡淡一笑，陳藝文臉頰酡紅，芳心亂動。
陳忠華笑得見眉不見眼，對陸星瀚更滿意了：“一段時間不見，你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哪裏，您過獎了。”陸星瀚神色謙遜，陳夫人不滿的拉了丈夫一把：“星瀚好不容易來一趟，你讓他們單獨說說話，你老摻和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