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噗三聲,那分裂成三股的半箭正中目標。不過這個目標並不是少女本人,而是她那有着長長下襬的百花長裙。
三支箭矢,其中兩支射穿她雙腿外側裙襬,釘在地上,最後一支則正好穿過她的兩腿正中間,將裙子前後來了個對穿。
少女見自己沒被射中,放下心來,提劍便要追上前去。可她剛一邁步就發現,原來自己被這三支射入地上的箭矢死死定住,不能移動分毫。
丈餘外魏子鈺收起短弓抱拳對着掙扎中的少女施了一禮說道:“姑娘,我知道不論我怎麼解釋,你都不會相信,但是剛纔我掉進潭裏真的只是個意外,當時我要是不死死抱着你後面那位姑娘,我可能就被淹死了。”
聽見此話,持劍少女雙眼瞪如銅鈴吼道:“什麼你還死死地抱抱着她了”
“是啊,當時情況危急,而且並不知道那是個姑娘,我還以爲是圓木樁來着。”
“我要殺了你”少女怒吼一聲,直接把手中寶劍當成暗器朝他擲來。
“代我向水裏的姑娘說聲對不起呀謝謝啦。”已經逃遠了的魏子鈺留下一句口信就遁入夜色之中消失不見了。
持劍少女怒氣未消,咬着銀牙雙手使勁拔着釘在她裙襬上的箭矢。
“春曉”她身後忽然傳來輕聲的呼喊。
她聞聲先是一愣,然後猛地回頭望去,只見剛纔那水中瘦削的少女披着一塊深色輕紗走上岸來。
“小姐”持劍少女激動異常,甚至忘了她還被釘住沒法移動呢。往前一躍,砰摔了個狗喫屎。
瘦削少女走上前來扶起她喚作春曉的少女說道:“你個馬大哈,呵呵“說完捂嘴輕笑。
起身的春曉抱住小姐的手臂歡喜的問道:“小姐你的病好了“
“病什麼病“小姐一臉懵懂地問道。
“就是,呃,就是。“春曉語無倫次,似是有難言之隱,最後憋了半天才說出一句:”就是癡病嗎。“
小姐聞言若有所思,沉吟半響後開口說道:“難怪我發覺你和我的樣子都長大了,難不成這些年來我一直泛着病,癡癡傻傻的麼“
春曉咬着嘴脣,眼角含淚地點了點頭。
“別哭。“小姐用手邊的輕紗拭去春曉的眼淚接着安慰道:”無論如何,我現在不是好了麼,不過我倒是對這些年我泛着病的樣子很好奇,不如你講給我聽“
“恩“春曉帶着哭腔答應,然後扶着小姐到水邊的一塊巨石上坐下細細講了起來。
夜色如水,斑駁的樹影下,步履蹣跚的魏子鈺看着好不狼狽。
一身的短打麻衣被水浸透,糊在身上又黏又重,右邊袖子整個被扯掉,兩條大腿外側被蛤蟆洞裏的石階摩抽了線,就連腳上的草鞋都因爲在水裏泡的時間太久,兩隻大腳拇指也齊齊出來開會。
再看看收穫只有那柄現在被他當成柺杖的黑劍了。
他望着那劍身上徐徐流動的紅光,心中
暗想,這把劍應該值點錢,送到山下鎮子的郭鐵匠那裏估計能換來一套新衣裳的錢,不過要是能賣到淳安縣城的話,說不準還能給老爹也買套新袍子呢。
“嗷“一聲狼嘯打斷了他的幻想,也提醒着他月正當空,已是夜半時分。
幸好這一帶的山嶺河川他都熟悉無比,就算在這夜裏趕路也不會迷路。
一路翻山越嶺,終於在約莫三更時分,回到了一片竹林中用籬笆圍成的小院。吱呀地推開木門,門內道邊的木墩上,一簇人影起身,語帶關心的問道:“怎麼纔回來,可是遇到什麼危險了有沒有受傷“
魏子鈺關好木門,上前扶着那有些佝僂的身影回道:“爹爹放心,沒遇到啥,也沒受傷,只是又碰到了那隻白狐狸搗亂,被它搶走了獵物,所以一直追到現在纔回來。“
兩人踱步向院子中間的茅草屋行去,他爹爹沉吟了半響開口道:“你下次再遇到那隻狐狸要搶獵物,給它就是了,莫要再追,安危要緊。“
“知道了,爹爹。“
開門進屋,魏子鈺先找來火石點上油燈,昏黃跳躍的燈光下魏老爹從三間屋子中間的廚房走了出來,手裏端着喫食放到他的面前桌子上。
老爹忽然神情一晃,然後指着魏子鈺放在門口的寒水劍語帶詢問的說道:“這是“
“哦,這是我追那隻狐狸的時候在一個山洞裏發現的,我看他泡在水裏竟然沒生鏽,估摸着挺值錢的,所以就給拿回來了。“
說話間,老爹望着寒水劍的眼神漸漸癡醉,伸手便向劍柄摸去。他的手指剛一碰到劍柄,整個寒水劍的劍身忽然寒光大炙。
老爹拿起長劍,神色溫柔的撫摸着劍身,劍身竟也發出微微的顫音,似是老友重逢。
“你以後就將這把劍當作自己的佩劍,務必要萬分珍惜,時時刻刻帶在身邊,記住了麼”老爹少有的用命令的口吻吩咐道。
魏子鈺剛纔路上還想着拿它賣錢換衣服呢,這時聽見老爹極其認真的話語,趕忙答應下來。
“你喫飯吧,這把劍我先拿到屋裏,記着早點歇息。”
“恩。”魏子鈺答應一聲便坐回飯桌前開始狼吞虎嚥。
一夜無話。
第二日清晨,溫柔的清風載着鳥叫蟬鳴,從開着的房門外一直傳到魏子鈺的耳中。他起身伸了個懶腰,下地踏上露腳拇指的草鞋走出門外。
“爹爹,你忙啥呢”他向坐在昨晚那個木墩上,手裏不停忙活着的魏老爹問道。
魏老爹聞聲起身,走到他面前,然後雙手捧着寒水劍遞給了他。只不過劍身上多了一個獸皮劍鞘。
魏子鈺順手接過長劍,語帶好奇的問道:“爹爹,既然你這麼喜歡這把劍,那不如你留着吧。”
魏老爹呵呵一笑回道:“我是很喜歡這把劍,所以纔要你好好珍惜,你要知道,有些人終要離你而去,有些物什也終要有人繼承。”
魏子鈺聽出來了老爹話中有話,急
忙說道:“爹爹你身體還壯如黃牛,提起獵弓還能跟我一齊上山打野豬,射麋鹿,莫要說這話。”
老爹聞言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到木墩上。
“我並沒有說我壽數將近,我可是還要等着看你娶媳婦,生娃娃呢。我這麼說,只是要你好生對待這把寶劍,放心吧。”
昨夜,他爲求脫身,將那唯一的一根分裂箭射向持劍少女,沒辦法回收。所以今天整個上午都忙着重新磨箭頭,挑硬竹做箭身。至於箭尾羽翎只能盼着日後再進山打獵時能有好運,碰到一隻模樣俊俏的公錦雞了。
晌午時分,他放下手中的活計,去叫屋後園子裏的老爹回來喫餉。
忽然院外遠處的竹林中來了幾名牽着駿馬的青衣男子,而這羣男子身後還跟着一位身着碧衣花裙的年輕姑娘。這姑娘不是別人,正是昨夜那飛劍擲人的丫鬟春曉。
應該就是這裏了,打頭的青衣男子回身通報。
春曉聞言點頭,走上前來,將手中牽馬的繮繩遞給一名男子,快步走向院門。
她擡手想要敲門,可這籬笆間的院門只是幾塊短木胡亂拼接而成,若是去敲,發出的聲響恐怕還沒有自己大聲喊上兩嗓子來的有效。
“喂,有人嗎“她喊了兩聲不見有人應門,於是便吩咐身後的青衣男子們一起叫門。
“來了,來了,誰呀“魏子鈺口中答應着,人從屋後小跑了出來。
“就是他“春曉一聲嬌喝,嚇的他停步一愣。
待他仔細向門口一瞧,這不是昨晚那持劍砍人的兇丫頭嗎。
眼見這兇丫頭身後還帶着一羣壯碩的成年男子,這顯然是來尋仇的呀。他二話不說,趕忙衝進自己的屋子,等他再出來時,左手獵弓,右手長劍,腰上還彆着短刃。
“來呀今個小爺跟你們戰個痛快“他仰着頭對着門口衆人叫囂。
“子鈺,你這是做什麼“剛從後院走出來的魏老爹看着全副武裝的魏子鈺疑惑道。
“爹,這些人是來尋仇的“
“老大爺,我們是來請人醫病的“
他和春曉幾乎同時出口,不過後者的話說的他一愣,令他以爲自己耳朵聽錯了。
“你騙鬼呢,這裏又沒大夫,你要戰便戰,少使這些個陰謀詭計騙我毫無防備的出去。“
春曉被氣的無奈一笑,接着按捺着性子溫聲細語道:“我們真的是來請人醫病的,而且你看,我們全都沒帶兵器。“
“不信你們明面上是沒帶武器,可是你們這麼多人,就算是赤手空拳,如果有人偷襲暗下黑手,也難免不會傷及於我。“
“怎麼會呢,既然你擔心,那我叫他們走遠點就是了。“
“還是不信就算把他們都趕遠了,就放你一個人進來,但是你昨晚那母夜叉的模樣還是危險太大。“
春曉身後的青衣男子們一聽此話頓時鬨笑成一團,不過被橫眉怒視之後又一個個的噤若寒蟬。
“放屁你趕緊給老孃把門打開,否則我一定把你手打斷,腿打折,肋疤扇打骨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