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吳吏曹 >第五十六章 蕭十一郎
    數日後,東湖畔,鄱陽王府別業,湖邊水榭旁聚集了許多人,衆侍衛、奴婢如同衆星拱月般,簇擁着三對母子。

    三對母子,“母”是鄱陽王的三個妾,僕人們都稱“某院主”,“子”是鄱陽王的三個庶出子。

    鄱陽王去年離京,到襄州坐鎮,這三對母子年初從襄陽來鄱陽小住,再過幾日就要回襄陽,。

    三個小郎君要趕在重陽節之前,和父親團聚。

    臨走前,鄱陽王的第十一子、人稱“十一郎”的小郎君,得管事提議,從郡廨找來一個魚梁吏,爲家人表演戲法,打發打發時間。

    水榭前空地上,魚梁吏李笠在衆目睽睽之下,向貴人們表演魔術:扣鐵環。

    這個時代當然沒有“魔術”一詞,所以李笠用的是“戲法”一詞,而扣鐵環這種戲法,在後世是常見魔術,難度不高。

    兩個或更多的鐵環,看上去沒有缺口,但表演者就是能把鐵環扣在一起,讓人匪夷所思。

    李笠知道這魔術的祕訣,祕訣就在鐵環之中,既有無缺口的鐵環,也有有缺口(或者缺口有機關,隨時開、閉)的鐵環。

    但表演者要用手法巧妙擋住缺口,或者造成視覺誤區,讓觀衆堅定的認爲,每個鐵環都是沒有缺口的。

    所以,表演者要和觀衆保持一定距離,不可以讓觀衆把鐵環拿在手裏檢查。

    在後世,只能忽悠小朋友的這種魔術,如今李笠通過各種手法表演,讓觀看錶演的貴人和其他人都看得目不轉睛,時不時叫好。

    接下來的表演,是“銅錢入杯”,李笠一手拿着個透明琉璃杯(玻璃杯),一手拿着三枚銅錢,然後向貴人們展示杯子沒問題,銅錢也只有三枚。

    當然,以他的卑微身份,哪裏能近距離和幾位“院主”交談,具體的檢查,是由兩名侍女進行。

    琉璃杯完好無損,銅錢不是“夾錢”,李笠看着侍女檢查杯子,他自己也看着杯子,有些出神。

    他以爲,這個時代沒有玻璃杯,但實際上有,還不算太罕見。

    而且對於王公貴族而言,海外琉璃器(玻璃器)不是什麼稀世珍寶,常有海外番商用海船將琉璃器運到中原出售,建康就是海外琉璃器的主要銷售市場之一。

    李笠在表演前,得了小胖子、也就是“十一郎”所用琉璃杯(琉璃杯),侍女千叮嚀萬囑咐,這琉璃杯雖然不貴,但也不是他能賠得起的,所以表演時要小心。

    先前,他打算燒沙子製作玻璃器賺大錢的念頭,在事實面前顯得十分可笑。

    檢查完畢,表演開始,李笠小心翼翼的用左手拿着“賠不起”的琉璃杯,將兩枚銅錢一起放進去,動作很慢,以便讓觀衆看清楚。

    隨後,左手端着琉璃杯,手心貼着琉璃杯底部,然後右手拿着剩下的一枚銅錢,向觀衆展示後,塞到左手手心。

    這時,大家都看清楚了:第三枚銅錢,在琉璃杯外,而且是在杯底外,離杯口很遠。

    右手離開,左手端着琉璃杯輕輕晃動,裏面的銅錢碰撞、發出聲音,似乎左手裏的銅錢已經進入杯中。

    然後李笠將琉璃杯慢慢傾倒,裏面的銅錢依次掉下來:一枚,兩枚,三枚。

    銅錢果然穿過琉璃杯底,進入琉璃杯中,不然怎麼會從杯子裏滾落三枚銅錢呢?

    精彩的表演,讓三位小郎君高興不已,左手邊那個小胖子“十一郎”,尤其得意:“看看,我沒說錯吧,這戲法精彩!”

    其他兩個小郎君頻頻點頭,時不時喫一些瓜果,等着下一場“好戲”。

    各自母親看着兒子高興,自己當然也高興。

    能被大王看中的女人,樣貌自然不錯,不過李笠可不敢多看,以免招來禍事,他今日入王府表演,不求什麼賞賜,但求平平安安。

    表演間隙,李笠要休息休息,讓雙手放鬆一下,因爲這些表演,全都靠手法、肢體動作和語言相互配合,以營造視覺誤區,誤導觀衆以爲他真的是無所不能。

    從年初到現在,他依舊不知道這小胖的名諱,只是剛知道這位家中排行十一,即“蕭十一郎”。

    蕭十一郎,是後世一部武俠小說主角的名字,如今李笠看着眼前這小胖子“蕭十一郎”,想着武俠小說裏那個的俠盜蕭十一郎形象,只覺得啼笑皆非。

    有僕人在空地上架起大釜,在釜底堆積柴禾,準備生火,這是爲接下來的壓軸大戲“油釜撈錢”做準備。

    “油釜撈錢”的原理很簡單,釜裏的油並不全是油,有一部分是醋(特製的醋),在“沸騰”的油裏撈錢看上去很危險,其實一點也不危險。

    李笠在爲表演做準備,蕭十一郎身邊不遠處站着的王府管事詹良,也在做準備。

    詹良看着即將伸手入下油釜的李笠,宛若看一個死人。

    是他,慫恿十一郎君把李笠叫到王府表演戲法;是他,暗中讓人把李笠要求、十一郎命人準備的“油”,換成實打實的油。

    “油釜撈錢”的祕訣,詹良當然不知道,但覺得必然是油有問題,那麼,他用真油換掉預備要用的油...

    實打實的油,燒得沸騰之後,手一伸進去....

    嘖嘖,外焦裏嫩,皮膚一點不剩,怕是要把人疼得死去活來,然後傷口化膿,不治身亡。

    就算截肢,那傷口也不是好處理的,足以讓這個小子元氣大傷,活不了多久。

    詹良如是想,示意身後一人近前。

    那人是詹良的心腹手下,名叫‘阿六’,阿六近前,聽詹良問“油真換了麼?”,便低聲回答:“換了,我看着的”。

    詹良點點頭,再看向李笠,真想笑。

    李笠這臭小子,他可不會放過,因爲李笠把爲王府放債的呂全害了性命,而呂全是詹良手下最“貼心”的人,每年上供的孝敬可不少。

    而詹良本人,每年也得給“上面”孝敬,爭取早日離開這無趣的鄱陽城王府,到大王身邊去、到世子身邊去。

    “上面”,指的是王府真正的大管事、大王身邊的親信隨從,所需孝敬必然花錢不少。

    呂全會辦事,會斂財,有這麼個幫手在,詹良覺得很省心,但出了意外。

    全怪這個李笠!

    詹良已經想好了,那個協助翻案的遊軍尉彭禹暫時碰不得,但小小魚梁吏必須弄死,不然不足以壓服人心。

    他要讓鄱陽郡地界的人們知道,敢和鄱陽王府的管事作對,後果必然是倒大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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