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吳吏曹 >第九十八章 救人
    門童後面,多了幾個大漢,一個個不懷好意的盯着李笠,不過見着李笠後面兩位也不懷好意的盯着他們,大漢們心中一凜,不敢叫罵。

    李笠來判斷這門童如此行事,肯定是得了吩咐:若見‘白石村李三郎來遞名刺,必須要爲難一下。

    這肯定是那“鐵骰黃”的談判手段,逼他服軟,李笠揚了揚手中的名刺:“我再說一遍,名刺,你遞不遞!”

    門童也不說話,就這麼看着李笠,沒有接名刺的意思。

    後邊,作爲策應的韓熙,見着門口處如此情形,原本斜靠着牆,立刻站直。

    他身邊一個年輕人眯着眼,低聲說:“熙子,一會若動手,你那飛刀莫要取人性命。”

    “知道啦。”韓熙輕輕笑起來,要繼續說,卻忽然轉頭,看向街道另一邊,其他三人亦是如此。

    遠處,街道上緩緩走來數騎,騎者均着窄袖衣、短靴,挾弓挎箭,馬鞍後掛着一些獵物。

    “哎喲..”韓熙忽然微微彎下腰,捂着肚子呻吟,似乎肚子痛,另三人趕緊演戲,噓寒問暖,乍看上去,就是幾個無關的路人。

    那幾個騎者見狀不以爲意,繼續策馬前行,等着幾位過去,韓熙等人又‘恢復正常’。

    騎者見着前方有三個人擋在私第門前,當先一人眉頭一皺。

    那人一襲青衣,年紀很輕,應該是總角,卻是弱冠髮髻,策馬上前,發問:“你們堵着門作甚?”

    門裏大漢聞言,有兩人趕緊出來牽馬並解釋:“四郎君,這仨人上門鬧事!”

    正和門口衆人對峙的李笠也聽見了動靜,轉頭一看,看見那青衣少年,只覺眼前一亮。

    如果說這個世界有主角臉,那麼毫無疑問,面前這個騎着灰馬的青衫少年,模樣就是主角臉。

    其樣貌,用‘面若冠玉’可概括,或者說‘英俊小生’,五官精緻,朗目劍眉,一身短衣,精神抖擻。

    感覺渾身上下散發着主角光環。

    看年紀應該和李笠差不多,卻是‘弱冠’髮髻,坐騎掛着弓箭、獵物,看樣子是打獵歸來。

    那青衣少年下了馬,來到門口,身高高過李笠一個頭,看看李笠,問:“你是何人?在我家門前鬧事?”

    李笠不卑不亢的回答:“我是來遞名刺,拜訪黃檔主,結果,你家門童不收。”

    青衣少年聞言看看李笠手裏拿着的名刺,看看他揹着的包裹,示意門童上前接名刺,又問:“不知尊姓大名?”

    “鄱口北,白石村李笠。”

    青衣少年點點頭,見李笠揹着包裹,問:“你還有何物,要給家父?”

    “有,這個包裹。”李笠把包裹取下,遞給門童:“這是一個器具,用法有說明,請黃檔主仔細看過。”

    青衣少年示意門童收下包裹,再問李笠:“你還有何事?若無其他事,請回吧。”

    待得李笠和同伴離開,青衣少年盯着門童:“你們怎麼回事?有人上門投拜帖,還敢推三阻四?”

    “哎喲四郎君,這話可冤枉小的了。”門童叫起屈來:“是郎主特地吩咐過的,說若是白石村李笠來了,得爲難一下他...”

    。。。。。。

    鄱陽城東,東門附近一處規模不小的宅院,李笠進了門,在一名僮僕的帶領下,穿過院子,向裏面走去。

    今日他來贖人,一定要把嫂子林氏帶回去。

    院子裏吆喝聲此起彼伏,許多人圍成圈,看着院子裏的兩隻鬥雞生死鬥。

    鬥雞生死相拼,眼睛似乎都已經紅起來,而圍成圈的人們,同樣兩眼發紅。

    鬥雞的生或死,決定着賭注被人收走,還是爲自己賺來更多賭注,所以人人宛若鬥雞,恨不得親自下場廝殺。

    旁邊,散佈着幾個壯漢,個個身材魁梧,腰間別着鐵箍木棒,防的就是有人輸紅了眼,被鬥雞“附身”。

    壯漢們注意到這個進來的客人,一開始還以爲是哪家有錢人家子弟便裝進來過過手癮,可看清總角那寒酸的裝扮後,心知是窮鬼進來籤賣身契了。

    這裏是賭檔,人氣如此之旺,當然是打點好了各方各面,檔主手段了得,打開門,笑迎八方客。

    進來賭錢的人,有富有窮。

    富人進來,出去時變窮鬼;窮鬼進來,就不要出去了,欠下賭債還不起,直接籤賣身契當一輩子奴婢。

    李笠跟着僮僕向前走,卻不住東張西望,看看這個時代的賭場是什麼個情況,也算是長個見識。

    然而見識還沒有,首先是失望:這個賭場太寒酸了。

    不說裝潢,畢竟這是鄱陽,小廟容不下大佛,就說現場氣氛。

    賭場爲了讓賭徒失去理智、瘋狂下注,會想辦法營造氣氛,花樣很多,那一世他闖社會,見識過,所以有些心得。

    這裏,雖然有人氣很旺的鬥雞場,但是氣氛未能讓其他場所得到“共鳴”,因爲鬥雞場的吆喝聲更像是噪音,會引起別的賭徒不快,所以和別處隔開,這簡直是浪費資源。

    又有...

    算了,“賭”害人,罪大惡極,李笠不想回憶那麼多。

    他跟着帶路的僮僕繼續向前走,沿着遊廊走來走去,來到一處院子裏,其大廳內頗爲熱鬧,許多男子分成幾羣,各自圍着草蓆開賭。

    李笠被僮僕領着向前走,要穿過大廳,他邊走邊看,發現這些男子玩的是“樗蒲”。

    樗蒲,是這個時代最流行的賭博遊戲,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經常玩樗蒲。

    就連郡廨也不例外,許多官吏閒來無事就聚在一起玩樗蒲,賭注有大有小,李笠得以觀察過樗蒲的遊戲規則。

    對於李笠來說,規則有些麻煩,樗蒲的玩法更像是後世飛行棋,根據骰子的結果,讓棋子在“棋盤”上行走,喫掉對方的棋子,或者“攻入”對方大本營。

    擲具爲骰子,用五顆,所以別稱“五木”。

    這種骰子爲木片,兩頭圓,中間扁,像壓扁的杏仁。

    每一枚骰子都有正反兩面,一面塗黑,一面塗白,投骰子時,五枚一起投,可得六種組合(彩)。

    若得五個“黑”,該組合名爲“盧”,是最高級的“彩”,等同於飛行棋投骰子投出了“六”,投擲者的棋子可以連續“行動”,或者進行特殊行動。

    賭博害人,李笠不會研究樗蒲,繼續向前走,卻停下腳步。

    前方,有數名婢女穿梭在人羣之中,爲賭徒們端茶送水,這些婢女身着單薄,有賭徒怪笑着,用手去撩撥這些婢女。

    撩撥,就是“揩油”,這些婢女明顯不適應如此場面,一個個嚇得面色慘白,極力躲閃,卻又不敢不做事。

    李笠看着這些婢女的處境,心猛然下沉:王八蛋!

    看樣子,這些婢女應該是被賣來抵債的良家女子,雖說把良家女子賣爲奴婢這種行爲在明面上算違法,但實際上可操作空間很大。

    所以許多窮苦百姓難免淪爲被賣爲奴的下場。

    至於賭徒,連人性都沒了,典賣妻女又算得了什麼?

    若是女子落得如此處境,被家人甚至良人賣給賭場抵債,賭場爲了打碎她們的自尊心、羞恥心,便讓她們在這裏端茶送水,被賭徒語言調戲、動手動腳。

    等眼淚哭幹、喉嚨喊啞、心裏絕望、被人動手動腳也覺得麻木,漸漸認命,也許接下來就能去做深一層的“服務”。

    李笠看着這些可憐的女人被調戲,心裏不是滋味,卻無能爲力,世道即是如此,他還能如何?

    正繼續向前走,李笠卻愣住了。

    婢女之中,有一人,李笠認得,正是嫂子林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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