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要前往荊州江陵,接任荊州刺史一職,這一去,宛若龍入大海、虎歸山林。
蕭綸知道兄長蕭綱的計策,是派他坐鎮荊州,藉此穩住河東王、岳陽王,自己好騰出手來,對付侯逆。
解決了侯景,再來解決他,和兩個侄兒。
這種伎倆,蕭綸當然看破,不過兄長敢放他離京,他就敢去荊州上任,因爲這就是絕好的機會。
等他接管荊州,有絕對信心讓雍、荊、湘合力。
哪怕有益州武陵王、梁州宜豐侯蕭循、司州柳仲禮掣肘,又如何?
屆時,我三人一同起兵,順流而下,攻入建康,你們就算佔了荊、襄、湘,又如何?
得了建康,其餘各地,傳檄可定!
想到這裏,蕭綸心情大好,兄長如此任命,一定是認定他和兩個侄兒會相互提防,反倒不能成事。
然而,蕭綸已經想好了,將來起事,他可以做出讓步,以河東王爲首。
等河東王當了皇帝,必然會提防弟弟岳陽王,也會提防他,那麼,讓岳陽王和他相互掣肘,便是必然。
所以,到了那個時候,他再想辦法“徐徐圖之”,眼下,先把兄長趕下皇位纔是要務。
兄長以爲他叔侄三人會相互提防,卻不過是妄想,反倒是自己現在焦頭爛額,侯逆若不剿滅,再這麼拖下去,必然大失人心。
京口失守、叛軍攻入三吳,這讓蕭綸驚愕之際,卻又幸災樂禍,就看着兄長出醜。
朝廷應對不當,三吳烽煙四起,這都是因爲新君無能,纔會出現如此局面,可想而知,隨着叛軍肆虐,對於新君的質疑,就會越來越多。
當新君大失人心,朝野內外人心思變時,蕭綸覺得,自己和侄兒的機會就來了。
正琢磨間,蕭綸見兒子蕭確和佐官竊竊私語,似乎是在議論時事,便問:“何事如此有趣,你們議論得眉飛色舞。”
蕭確是蕭綸的次子,隨父親到荊州上任,聞言回答:“父親,孩兒最近聽說..”
蕭確聽說,東冶如今招募人手,有個名頭,喚作“以工代賑”。
也就是招募百姓到東冶做事,然後發放工錢或者糧食,讓百姓能有機會靠着勞動,養家餬口。
具體怎麼實施,蕭確不清楚,但聽說這“以工代賑”做得有聲有色,東冶僱傭了大量百姓,無論男女老幼,在作場裏做事,換得收入、糧食,好歹能果腹。
又聽說,東冶開辦“大食堂”,無論是誰,憑藉東冶發放的“餐券”,可以在食堂換取食物。
食堂提供一日兩餐,飯菜簡單但實惠,比起自己花錢在外買熟食要划算許多。
而餐券的唯一來源,就是給東冶做事,然後餐券作爲工錢發放。
所以,許多百姓踊躍應募,如今短短几日時間,東冶勞工數量暴漲,熱鬧非凡,每日裏都有大量百姓進出,名爲“上班”、“下班”。
與此同時,東冶材官營也在招募新兵,招募條件很優厚:新兵的家人,可以搬到東冶附近的軍營居住,每家免勞役、賦稅(有期限),且每日定額發放糧食。
至少當叛軍再攻入外廓,家人好歹有個地方避難,而不是像之前那樣,聽天由命。
每日都有定額糧食,喫不飽,但至少餓不死,所以,許多青壯踊躍應募,新的“東冶材官營”,很快招募到大量青壯。
隨即開始操練,據說一個月後,就要隨軍出征。
“一個月?”蕭綸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消息,蕭確點頭:“是的,父親,李材官要在一個月後,帶着這些新兵,隨着西昌侯出征。”
“是去送死麼?一個月,呵呵。”蕭綸不以爲意,材官將軍李笠,此人他知道,也知道李笠速攻東府城、壽陽、鍾離的戰績。
說實話,這樣的表現,他是很佩服的,哪怕李笠曾經靠着巴結佞臣徐驎做了東冶監作,蕭綸也不覺得有什麼。
畢竟,仇家徐驎已經被他趁着建康戰亂弄死,至於徐驎的小嘍囉,數不勝數,其中之一的李笠,蕭綸沒有任何興趣針對,因爲對方不配。
然而,李笠要帶着一個月的新兵上戰場,這就是自尋死路。
因爲蕭綸知道一個月的新兵,恐怕連左右都無法分辨,就這麼上戰場,不是送死是什麼?
有佐官笑道:“練了一年的兵,上戰場還會嚇得兩腿發顫,一個月的兵,哈哈,這李材官莫非想學韓信,靠新兵背水一戰來破敵?”
“我看,更像是紙上談兵的趙括,或者是大意失街亭的馬謖,說起來一套套,做起來,就是送死!”
說着說着,笑起來,其他人也跟着笑起來,這話,說到蕭綸心裏,他微微點頭,但蕭確卻很期盼李笠有過人表現:
“李材官有本事,用以工代賑,救濟百姓,穩住人心,如今既然敢練兵,練一個月就帶着出征,想來必然有謀略,而不是紙上談兵。”
“他這就是紙上談兵,你看着吧,看他怎麼死。”
蕭綸笑道,看看漸漸“遠去”的建康,不以爲然:“而且,西昌侯什麼人,他李笠能弄出什麼花樣?即便他自己有打算,可西昌侯,不會聽他的。”
蕭確聽父親這麼說,有些好奇:“不知西昌侯?”
蕭綸緩緩說着:“當年西昌侯不到二十歲,就任益州刺史,卸任的鄧元起,爲百戰宿將、開國元勳,鎮守蜀地多年,就因爲酒後爭執,被西昌侯殺了。”
衆人聞言一愣:這、這也太狂了!
蕭綸笑起來:“那時,寡人還沒出生,你們沒聽說這事,正常不過。”
“鄧元起部下圍了成都,又有豪強趁機起事,蜀地一片混亂,全被西昌侯硬壓下去,雖然西昌侯因醉殺鄧元起被貶,但在任上手段十分了得。”
“你覺得以西昌侯的行事作風,那李笠隨軍出征,能說得上話?按年紀,李笠是西昌侯的孫輩!”
“李笠就算有萬般妙計能夠破敵,卻從未有獨自領軍作戰的戰績,西昌侯怎麼可能聽他的,即便有妙計也不得實施,如何能破敵!”
“帶着操練月餘新兵去打仗,不是送死,是什麼?虧他想得出來!他以爲自己能和韓信比?怕不是連馬謖都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