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吳吏曹 >第七十三章 沒想到(續)
    自北而來的梁軍衝車,爲‘預製件快速拼裝’而成,爲一次性‘用品’,只要具備基本的防火、防箭功能即可,人在其中推動,移動起來很快。

    很快,衝車們撞破燒壞的營柵,進入營中,承受着侯景軍的箭矢攢射。

    其後,跟着許多重甲士兵,他們還披着溼漉漉的披風,穿過火場,尾隨衝車,衝入營中。

    這些步行衝鋒的梁軍士兵,個個持盾在前,不避箭矢,衝向敵軍。

    連同衝車裏衝出的士兵一道,與敵軍展開白刃戰。

    這些拿了三倍賞的梁軍死士,以自己過半傷亡爲代價,爲後續隊伍開闢了足夠的空間。

    跟上來的大量梁軍士兵,如潮水般涌入,其中有人推着幾輛水車,然後用小桶打水,向着燃燒的營柵潑水,壓制火勢。

    馬蹄聲起,一個個高大的身影在火光中現身,手持短矛以及火把的梁軍騎兵,快速穿過前鋒開闢出來的火場通道,衝入敵營之中。

    身着重甲的梁森,率領百餘騎兵,連同其他騎兵一道突入敵營,在己方步兵的伴隨下,衝撞、踐踏着敵兵人羣,並且開始四處縱火。

    突如其來的攻勢,強勁而有力,郭元建沒想到自己一再應變,居然還是敗了。

    敵軍的夜襲,如此之犀利,看着大火漸漸蔓延的己方營寨,看着北面營外陸續亮起的如潮火把,他知道大勢已去:梁軍把今晚一戰,當做決戰來打。

    他剛開始還以爲對方是搶築營壘。

    沒想到是“夜斫營”。

    據說自劉宋以來,南軍一個拿手的戰法就是“夜斫營”,也就是夜襲,襲擊敵營得手後縱火、撤退,趕在天亮前撤回去。

    這是因爲南軍騎兵不行,只能靠着步兵夜襲,獲取戰果。

    結果,此次梁軍“夜斫營”,竟然是全力出擊,要的是大獲全勝,而不是燒殺一番便撤退。

    他從一開始便失了先手,現在無力挽回,必敗無疑。

    部下牽來坐騎,郭元建長嘆一聲,上馬,帶着部下離開:步兵是顧不上了,只能帶着騎兵突圍

    卻見營壘外野地裏四周都燃起零星火把,彷彿到處都是梁兵,己方已經陷入重圍。

    然而並不是。

    郭元建不認爲梁軍有能力在夜裏組織那麼多兵力圍困己方營寨,所以,外圍野地裏那麼多火把,必然是虛張聲勢。

    只有火把,沒有多少兵,卻有可能佈設着絆馬索。

    那麼,活路是哪個方向?

    突圍必然向東,那麼,敵人也必然在東邊設伏。

    火光中,郭元建的臉龐陰晴不定,與此同時,李笠的臉龐,也被閃爍的火光映得陰暗不明。

    身後,是許多既興奮又有些害怕的新兵弩手,個個面前放着大盾,又有簡易拒馬;十餘步外,是一字排開的許多燃燒火把。

    眼前,是無數剛佈置好的絆馬索。

    看着北面開始燃燒的敵軍營寨,守株待兔的李笠有些期待:按道理,敵軍要往東突圍,所以,應該在東面設伏。

    這是‘中獎概率’最大的位置,所以,按照公平原則,分給之前有苦勞沒功勞的將領。

    不過,南面也有機率能攔截突圍的敵人。

    於是,此戰謀劃甚多的李笠來南邊守株待兔。

    現在,李笠開始唸唸有詞:軍功啊軍功,快到我這裏來。

    。。。。。。

    野地裏,兩支軍隊遭遇,隨後爆發戰鬥,身着青衣的侯景軍士兵,以刀、矛、弓箭發動進攻,而身着紅色戎服的梁軍士兵,掄起了大竹子。

    彷彿是剛被砍下不久的大竹,其上枝杈都沒削掉,前端斜砍一刀,倒是可以捅人,名爲“狼筅”。

    後方,李笠看着部下開始近戰,頗爲期待:排出鴛鴦陣迎戰的新兵們,能不能有好的表現呢?

    鴛鴦陣爲明代名將戚繼光發明的陣法,適合以小隊在江南水網、丘陵地區作戰,因爲很出名,所以李笠知道。

    便來個依葫蘆畫瓢,在鄱陽練兵時就操練過,現在也讓新兵們練,然後上陣殺敵,今日是首戰。

    不過看着許多士兵那慌慌張張的樣子,李笠覺得這幫新兵菜鳥搞不好會敗。

    雖然新兵們之前就打過幾場仗,但都是用弩遠遠對着敵人射,根本就沒經歷過近距離的血腥白刃戰。

    如今第一次近戰,就只能祈禱鴛鴦陣戰法能幫助新兵打贏。

    此刻,梁軍每個小隊有兩位壯漢擡着狼筅向前伸出,護在隊伍左右,不停的左右掃動,將衝來的侯景軍士兵纏住。

    擡竹子的壯漢是新兵,見着凶神惡煞的敵兵“哇呀呀”叫着,就在眼前揮舞環首刀,心中害怕,兩腿都在發抖。

    隊中手持長矛的四名新兵,同樣嚇得兩腿打顫,若不是來犯之敵被枝杈茂密的狼筅給頂着,面前又有兩位刀盾兵擋着,他們幾乎要嚇得掉頭就跑。

    “刺,刺死他!”手持短矛的隊長呼喊着,長矛兵抖起精神,挺矛突刺,結果發揮失常,四根長矛只有一根刺中目標。

    敵兵被這長矛刺中胸膛,口吐鮮血,掙扎着倒下,血淋淋的場景嚇得新兵們腦袋一片空白。

    眼見着又有幾個敵人衝來,兩名手持狼筅的壯漢。注意力還集中在地上抽搐的敵兵,根本就沒回過神,竟然忘記禦敵。

    鄱陽‘老兵’出身的隊長見着這幫慫貨不頂用,急得趕緊端起短矛,要和持盾衝來的敵兵交戰,卻聽後面弓弦聲起,一支弩箭飛過去,正好射中來犯之敵的面門。

    敵兵倒地,嚇懵了的新兵們纔剛剛回過神,呼喊着要向前衝,卻被隊長喊住:“停,停!等弩兵上弦!”

    隊伍後段,射殺敵兵的弩兵彎腰上弦,驚魂未定的新兵還沒來得及整理隊形,又有敵人衝來。

    眼見着對方人多勢衆,就要衝到面前,新兵們兩腿發軟,心中害怕,手心出汗,卻聽得左右傳來呼喊聲:“殺敵!”

    呼喊聲有些底氣不足,卻給了這些新兵些許勇氣:對喔,我們還有同伴的!

    左右,又有許多擡着狼筅的小隊涌上來,各自配合,弩兵先放箭,若有敵人依舊逼近,便用狼筅頂住,然後用矛捅。

    若矛捅不中,敵人擺脫狼筅糾纏繼續逼近,還有兩名手持鐵叉的士兵將其叉住,再由隊伍最前端的兩名刀盾兵補刀。

    但兩人之中,從軍不過數月的那個刀盾兵,見着活生生的人在面前揮舞着環首刀、面目猙獰的呼喊,大多被嚇得心驚膽戰,刀都拿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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