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吳吏曹 >第八十九章 衣錦還鄉
    新年伊始,承興元年一月,積雪猶在的鄱陽城,迎來了新上任的父母官。

    新官上任,對於鄱陽郡廨許多吏員而言,卻是熟面孔:昔年的郡廨魚梁吏白石李三郎,正是如今的李府君。

    時值午後,鄱陽城南碼頭,大小官員及鄉老聚集,等着迎接新官,又有大量百姓在進城的道路兩旁候着,要看看李三郎的風采。

    李三郎是鄱陽人,家住鄱口北三十里的白石村,他的故事,許多鄱陽人都知道,鄱陽人提起“白石李三郎”,那都是要誇一誇的。

    若要向外地人介紹李三郎的故事,說上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人羣中,有鄱陽少年,對好奇的湊熱鬧外地商賈,說起李三郎的英勇事蹟。

    “李三郎當年在彭蠡湖裏,赤手空拳殺死五條惡蛟,我在鄱口親眼看到他拖着惡蛟上岸!”

    “我親眼看到的,李三郎一箭三鷹,射術可不得了!”

    “我跟你講,那個無惡不作的侯景,其實是千年猴精,李三郎和他打了三天三夜,才把他活捉的!”

    越說越離譜,商賈一臉不信,鄱陽少年們急起來:“怎麼你不信?那一戰,許多鄱陽鄉親也參加了,就在曲阿城外!”

    “那猴精可不簡單,有兵馬十餘萬,將曲阿城圍得水泄不通,方圓數十里,全都是敵軍營寨!”

    “卻被李三郎用水攻,十餘萬兵馬被大水一掃而空,眼見着就要敗了,便顯出原形,迎風長到五六丈高,全身白毛,兩眼如炬...”

    “拔起一棵大樹當做木棒,上來就是一陣亂砸。”

    “而李三郎不急不慢,舞起許真君的木劍...這木劍之前可是供奉在鄱口許仙祠,上百年了...”

    “鬥了三天三夜,李三郎尋了個破綻,一劍斬下猴精右臂,疼得他嗷嗷大叫,力氣泄了大半,這才束手就擒....”

    許仙,又稱許真君,指的是晉時道士許遜,爲豫章南昌人,曾入朝爲官。

    相傳他不慕名利,棄官修道煉丹,又云遊四方,斬蛟龍除水患,造福百姓,活了一百多歲,最後白日飛昇。

    於是,百姓在其家鄉修煉處起許仙祠,祭拜這位神仙,後來彭蠡湖區各地也出現了許仙祠,百姓們祈求許仙保佑家鄉不發大水。

    鄱口確實有許仙祠,不過祠裏到底有沒有供奉木劍、這木劍是否被鄱陽李三郎拿去和猴精(侯景)鬥了三天三夜,那就不知道了。

    但是,李三郎鬥猴精的故事,如今在鄱陽傳得家喻戶曉,反正朝廷都說了,是李三郎活捉了猴精(侯景),那麼,就算這故事和事實有出入,但結果是錯不了的。

    禍亂江南的逆賊侯景,就是被我們鄱陽李三郎活捉的!

    無數鄱陽百姓,對外地人提起家鄉的李三郎,都覺得揚眉吐氣,因爲多少官軍都奈何不了的“猴精”,就是被家鄉的李三郎給活捉的。

    你問爲爲何李三郎有如此神通?當然少不了許仙幫忙,把法力無邊的斬妖木劍,讓給李三郎用。

    你說許仙爲何幫李三郎?南昌和鄱陽是左鄰右舍,一家人嘛!

    如今李三郎回來了,還得天子恩准,在家鄉做父母官,爲了一睹李三郎新官上任的風采,鄱陽城裏可謂萬人空巷。

    碼頭扛包的苦力,魚市販魚的小販,食肆跑腿的夥計,還有許許多多的人,都曾經和李三郎打過交道,如今都聚集在路邊。

    要看看昔日的李三郎、如今的李府君,是如何的威風,要誇一誇鄱陽的大英雄,是如何的驍勇善戰。

    不一會,有旌旗招展的船隊靠泊碼頭,碼頭處響起鑼鼓聲,圍觀百姓不由得踮起腳,拼命張望。

    過了不知多久,碼頭處兵丁列隊,向城門走來。

    開路隊伍敲着鑼,威風凜凜,隨後跟着長長的隊伍,似乎一眼望不到頭。

    無數人瞪大眼睛,看着隊伍之中,李三郎會在哪裏,不一會,圍觀人羣開始喧囂:“來了,來了!”

    “在哪呢?怎麼沒看見?”

    “牛車,那打着涼傘的牛車!”

    隊伍中,一輛打着涼傘的牛車緩緩行駛。

    車上坐着一個年輕人,穿着官服,戴着官帽,皮膚黝黑,身材魁梧,目不斜視,坐着一動不動。

    卻是大夥認識的白石村李三郎。

    不知是誰高聲歡呼,於是其他人也跟着歡呼起來,歡呼聲越來越大,如潮般向李笠涌來。

    他得保持官威,所以不能向夾道歡迎的百姓揮手致意,只能板着臉,端坐不動,彰顯父母官的威嚴。

    但看着路兩側人羣之中,一個個熟悉的面龐,一張張笑臉,聽着發自內心的歡呼聲,李笠心中不免有些激動。

    自古以來,衣錦還鄉,榮祖耀宗,是多少人的夢想?

    然而,區區郡守,還不夠威風呀!

    。。。。。。

    郡齋花園,一身錦衣的吳氏,有些侷促不安,看着眼前這漂亮、寬敞的花園,不住擔心:“光是打理這花園,得僱多少人?”

    在一旁陪着的趙孟娘趕緊解釋:“娘,這是由官府來管的,不需要家裏僱人。”

    “那廚房呢?”

    “有官廚呀。”

    “那,那會不會...”吳氏依舊不放心,疑問一個接一個,趙孟娘一一解釋,以便讓對方放心。

    吳氏當年服吏役,在官廚做廚娘,吃了許多年的苦,習慣了伺候官府中人。

    如今,兒子成了“縣侯”,她成了“太夫人”,得官府中人來伺候她,卻惴惴不安。

    兒子出息了,封侯了,吳氏當然激動萬分,卻搞不懂朝廷給兒子的封賞,具體是什麼意思。

    當然,兒子如今是鄱陽的父母官,成了“李府君”,這一點吳氏是清楚的,所以激動地幾天都睡不好覺,抱着亡夫的靈牌哭了許久。

    朝廷給李笠的封賞,內容很長,趙孟娘聽李笠解釋過,也解釋給吳氏聽,但太繞口,吳氏聽不明白。

    持節,轉游騎將軍,加通直散騎常侍,進號輕車將軍,除鄱陽內史,領少府丞,封新平縣侯,食邑二千戶,賜錢五百萬,布帛二千匹,米三千石。

    而且,皇帝還給李笠賜字“維楨”,這是不得了的殊榮,因爲據說幾十年來,滿朝文武都沒幾個人得皇帝賜字的。

    “孟娘,新平縣在何處?”

    “就是新平鄉呀,去年才改的縣,因爲白瓷越來越有名了。”

    “那...那朝廷是把新平縣封給寸鯇了?”

    “不是,是虛封,也就是名義上封的而已,食邑二千戶,就是等同二千戶的賦稅,給我們家。”

    “喔...陛下賜字,維楨,是什麼意思呀?”

    “是棟樑的意思。”

    “喔...那爲何不直接用‘棟樑’?”

    “可能陛下認爲‘棟樑’二字太直接,不好吧,畢竟國號是梁...”

    “喔...那、那怎麼會有兩個將軍呢?寸鯇只是一個人呀,會不會是朝廷弄錯了?”

    “呃...這兩個將軍,一個是實,一個是名...譬如,一個是本名,一個是諢號。”

    “喔...”吳氏聽得似懂非懂,在花園裏慢慢走着,趙孟娘亦步亦趨。

    正室在建康,而李笠在鄱陽,所以,趙孟娘要承擔起內當家的職責,照顧好李笠,照顧好這個家。

    李笠如今是父母官,把吳氏接來郡齋住,所以趙孟娘也得侍奉姑婆。

    李笠的嫂子林氏,侄兒李昕到城裏大宅居住,她也得時不時去看顧;白石村的產業要管着,她也得分心。

    而時不時有女客來拜見吳氏,趙孟娘雖然是側室,也得張羅相關事宜。

    所以,李笠雖然剛上任沒多久,趙孟娘就忙得不可開交,從早忙到晚。

    到了晚上,還得被李笠折騰。

    即便如此,趙孟娘卻覺得很充實,很辛苦,因爲只要能與李笠團聚,加上女兒一道,一切都值了。

    去年年初,她到建康和李笠團聚,未能如願有孕,現在,日夜相伴,一定能成。

    “孟娘啊...”吳氏發問,趙孟娘趕緊收回思緒:“娘,孟娘在呢。”

    “你說,寸鯇有這麼多官職,是不是,俸祿也有很多份啊?”吳氏一直想不通這個問題。

    趙孟娘也搞不清楚,只能回答:“娘,這我也不清楚,還得三郎來解釋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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