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賈們忙着討價還價。大量貨物被苦力們運上船,因爲戰事耽擱了將近兩個月的航運,如今已經‘死灰復燃’。
許仙祠裏,香客們忙着上香,大夥看着祠裏供奉着的一柄木劍,以及幾張紙符,臉上滿是敬畏。
祠旁,有許多少年聚在一起,說着許真君助李府君降妖除魔的事蹟,慕名來許仙祠燒香許願的人,多有駐足。
“九天驚雷咒,這是許真君的神通,助李府君收復南昌,可厲害了!”
“還有那斬妖的寶劍,侯景就是被這寶劍砍成重傷,然後被李府君活捉了...”
“我聽說,那晚南昌城妖霧瀰漫,鬼影重重,許多妖怪原形畢露,囂張得很,結果被李府君以符紙引來天雷,劈個正着,有多少妖怪,都被劈得魂飛魄散了!”
“對對對,我有南昌好友,說那晚官軍入城,城南就接連響起雷聲,那就是神通了。”
議論聲中,少年們說得眉飛色舞,過客們聽得入神。
許真君到底有沒有顯靈,助李府君捉侯景、收復南昌,誰也不敢說親眼見了,但李府君捉到侯景、收復南昌,這是事實。
對於百姓而言,真相如何,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百姓需要一個有本事的人來保一方平安,現在真的有人保鄱陽、豫章二郡平安,那麼大夥有空就來許仙祠燒香,希望許真君繼續幫助李府君。
李府君是誰?當然是鼎鼎有名的鄱陽李三郎。
家鄉出了如此厲害的人物,鄱陽人有空就要誇上一誇,更別說李府君時隔一年,相繼活捉兩名造反的藩王,這等功績,如何不讓家鄉人驕傲?
許仙祠前街道,剛上完香的潘寶,與友人一邊走,一邊說起這一個多月來,自己的經歷。
“那日逆賊偷襲夏口,我剛好出城,躲過一劫,然而江路斷絕,已然回不了鄱陽。”
“後來聽說湓城也丟了,我卻一點不慌,爲何?因爲有李府君在鄱陽嘛,這攻入江州的逆賊,李府君收拾起來,也就一兩個月時間。”
“現在,看看?一個多月,這逆賊就煙消雲散了,攻下湓城、南昌又如何?攻下南昌,沒幾日,就被李府君給關門打狗。”
“收復湓城更是簡單,我們鄱陽白石村的武郎,就是李府君的同村,在湓城輕輕鬆鬆就把那岳陽王給捉了,送到尋陽。”
“這岳陽王被捉,逆賊羣龍無首,盤踞湖口、白茅灣的舟師,還有各地的兵馬,那是魂飛魄散,不戰而降。”
“夏口敵軍惶惶不可終日,我便找了艘船,回來了。”
潘寶此次外出經商,因爲遭遇人禍,所以貨物盡失,損失不小,不過人沒事,錢日後還能賺回來。
幾位同行的友人同樣是商賈,聽得潘寶這麼說,又見鄱口一片忙碌,知道如今是雨過天晴,得趕緊忙碌起來。
他們來鄱陽,當然是爲了新平瓷器,可因爲烽煙四起,湓口淪陷,鄱陽新平的瓷器運不出來,讓買家和賣家都心急如焚。
現在,商路恢復,大量外地商賈涌入鄱陽,瓷器必然供不應求,他們就怕在鄱陽待上數月,卻依舊兩手空空。
“無論是樂安銅、屯田,還是其他什麼買賣,都沒問題,這裏可是鄱陽,李府君的家鄉,有李府君在,鄱陽亂不起來。”
鄱陽沒亂,這是事實,所以其他幾人默默點頭,當湓城、南昌相繼淪陷時,許多人都把目光投向鄱陽。
因爲鄱陽內史李笠上任後的一番‘有所作爲’剛現雛形,一旦被逆賊禍害,所有的一切,都會化爲烏有。
譬如,低息借債給公廨換取‘專營’的人,組織青壯到處屯田的人,在新平開窯燒瓷的人,在樂安開礦場、給官府提煉‘水銅’的人。
這些人在過去一年中,在鄱陽郡地界經營的產業能否保住,就看李笠的能耐如何。
結果,李笠彷彿不費吹灰之力一般,三兩下把逆賊收拾乾淨,彷彿撲來的不是猛虎,而是一隻癩皮狗。
有這麼能打的人守着鄱陽,許多人對李笠的信心,就如同夏秋之際的河水一樣,暴漲。
。。。。。。
郡廨,李笠正在研究幾張紙,還提筆在紙上寫寫畫畫,武祥見了覺得奇怪,仔細看了看,發現紙上的墨跡不太好。
毫無疑問,這紙不怎麼“托墨”,即紙質不好、顯不出墨質,不適合書寫、繪畫。
“唉。”李笠嘆了口氣,放下筆,看着武祥:“這幾張紙是竹紙,吸水性較差,果然不合適用來寫字、畫畫。”
武祥知道李笠在琢磨用竹子造紙,便問:“這是新做出來的竹紙?”
李笠回答:“嗯,我請人試着做的,看來果然如工匠們所說,常見竹紙吸水不好,也不知該怎麼解決。”
“那怎麼辦?”
“慢慢試吧,否則這樣的紙,也就只能用於喪事,做做紙錢、紙人什麼的。”
說着說着,李笠自嘲的笑起來。
本來想把紙品經營成‘日常生活用品’,結果變成經營‘喪葬用品’?
武祥見左右無人,問:“寸鯇,怎麼琢磨起造紙來了?賺錢也不靠這些紙呀?”
“道理很簡單,我想辦起一個產業,儘可能讓更多的人蔘與進來,能憑着自己的勞動,有一碗飯喫,好歹能夠自食其力,養活自己。”
“苦日子的滋味,我們嘗過,所以我想,只要力所能及,就要儘量讓更多的人,能夠有機會過上好日子。”
“人有了出路,就不會去落草,不會鋌而走險做山賊、水寇,不會主動去跟着地頭蛇造反。”
“彭蠡湖裏的水寇,如今已經絕跡,是怕我們麼?不全是,還因爲我們給了他們像樣的出路。”
“讓他們之中大部分人,可以靠着航運、捕魚、養魚、屯田,過上好日子。”
“絕大多數人,如果可以正經過日子,是不會去做賊的,問題是有沒有出路,現在,我就在想辦法給他們多找些出路,這也算是做善事,積德。”
武祥理解李笠的想法,卻覺得造紙這個產業恐怕難當大任,李笠不介意和發小談談‘深層次’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