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伏擊的梁軍將領,是奉命前來助戰的王琳,他見部下伏擊成功,便讓人擂鼓,全軍出擊。
一旁,協同作戰的梁森欲言又止,不過還是聽憑鼓吏擂鼓,伏兵盡出,追擊落荒而逃的魏兵。
王琳察覺梁森若有所思,便問:“梁郎覺得不妥?”
“他們敗得如此乾脆,我想,後面必然有伏兵。”
“伏兵?不能吧。”王琳眉頭緊鎖,看向旁邊的彭均:“彭郎以爲?”
彭均不認爲魏軍會有伏兵,不過既然梁森說了,他總不能質疑梁森。
“這麼說吧,我沒有證據證明,他們有伏兵。”
梁森緩緩說着,“但是,鎮守襄州的魏軍,應該有支援江陵之責,所以,不該是一支一觸即潰的羸兵。”
“我軍已下江陵,之前則圍了江陵,南下馳援的魏軍,即便知道江陵易主,也不該這麼一觸即潰。”
“這麼說來..”王琳有些遲疑,他立功心切,現在看來,如此全力追擊,確實不妥。
“但是,既然已經下令追擊,那就不能馬上下令撤回,否則將士們會無所適從,前後擁堵亂成一團,更容易爲敵所趁。”
梁森說完,給出建議:“不如,我們來打鐵。”
“打鐵?”王琳來了興趣,梁森回答:“請王郎的兵馬爲鐵砧,我和彭郎爲鐵錘。”
“我們率騎兵從側翼迂迴,若一會真有伏兵,還請王郎堅持一會。”
“行,一言爲定!”
王琳說完,立刻率部下出擊,梁森和彭均則依計劃行事。
江陵已經收復,如今官軍水陸並進,北上進攻襄陽,其中陸路爲主攻,要儘快攻到襄陽城下。
水路主要是運輸攻城投石機所需大量石塊,確保投石機架起來後,可以不停拋射石塊攻城。
現在,王琳所部兵馬爲前鋒,李笠派梁森和彭均助戰,順便熱熱身。
和小股魏軍騎兵交手,以便爲後面可能要打的硬仗做準備。
梁森和彭均商量一下戰術,立刻出擊。
果不其然,王琳兵馬追擊了數裏後,隊形漸漸離散,道路兩旁丘陵後忽然號角齊鳴、箭如雨下,大量魏兵蜂擁而出。
身在戰場的王琳,讓部下豎起大旗,號令部下聚在一起,已有準備的梁軍兵卒,很快以大旗爲核心,縮成圓陣,就地防禦。
王琳平日裏結交豪傑,全軍將士都願爲他赴湯蹈火,此刻雖然陷入重圍,但聽王琳高呼“死戰不退!”,很快士氣高漲,和撲上來的魏兵展開肉搏。
他們多爲江淮賊寇,平日裏刀頭舔血,不怕玩命,面對人數衆多的敵兵,毫無畏懼,一時間不分勝負,戰況膠着。
卻被團團圍住,無法突圍。
王琳從容不迫指揮防禦,周圍魏兵越圍越多,一不留神就打了半個多少時辰,可說好的迂迴騎兵,不見蹤影。
他不認爲梁森和彭均會扔下友軍,想起梁森所說“堅持一會”,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死戰到底。
不一會,北邊塵土飛揚,梁軍將士以爲是己方援軍迂迴過來,喜上眉梢,結果來的卻是魏軍騎兵。
圍攻圓陣的魏兵後退,稍做休息,南下的魏軍騎兵分左右、圍着梁軍圓陣騎射,梁軍傷亡漸增,卻咬着牙撐下去。
又過了半個多時辰,魏軍騎兵散開,休息夠了的步兵再次撲來,和又累又渴的梁軍繼續鏖戰。
眼見着戰局急轉直下,王琳有些着急,但事已至此,只能硬撐下去。
片刻,北面再次塵土大作,王琳仔細一看,幾乎要喊起來:是己方騎兵過來了!
突然從後背出現的梁軍騎兵,打得魏軍一個措手不及,梁森率部下直衝圍攻圓陣的魏軍步卒,很快便將其擊潰。
那些正在休息的魏軍騎兵倉促應戰,則被彭均率部沖垮,戰場局勢瞬間扭轉,憋了一肚子火的王琳部下,隨即發動衝鋒。
內外夾擊、步騎聯手作戰,梁軍很快擊潰魏軍。
魏軍騎兵紛紛北逃,卻被路上佈設的絆馬索一一放倒,步兵見逃不掉,只能收了心思,跪地投降。
一場大戰下來,日薄西山,王琳看着一片狼藉的戰場,又看看一身血污、下馬向自己走來的梁森,笑罵起來:
“下次換換,你們做鐵砧,我們做鐵錘!”
“好啊!”梁森也笑起來。
。。。。。。
漢水上,身處上游的魏軍舟師釋放火船,火船順流而下,撲向下游梁軍戰船。
火船很多,遍佈河面,躲無可躲,梁軍戰船紛紛後撤。
有撤退不及的船隻被火船點燃,船上將士不得不投水逃命。
火船‘追’着梁軍,時有擱淺,魏軍戰船不緊不慢跟在後面,時不時釋放新的火船。
一逃一追之際,已過了數裏,魏軍戰船打算返航,但剛經過的河岸兩側,蘆葦叢裏忽然冒出來許多人。
這些人擡着一個個竹筏往河邊跑,讓大量竹筏入水,隨後射出火矢,將竹筏點燃。
竹筏上多有易燃之物,很快便燃起熊熊大火,順着河水向下遊魏軍船隊飄去。
進退失據的魏軍戰船亂成一團,匆忙躲避之間,被燒燬了不少船隻,隨後,再次逆流而上的梁軍戰船殺到。
昔日的彭蠡湖水寇,如今是官軍健兒,駕馭着戰船衝入一片混亂的魏軍船隊中,開始混戰。
先投出一輪魚叉、漁網,然後是生石灰糊臉,接着就是跳幫白刃戰。
位於桅杆頂部望巢的弓箭手,居高臨下射殺敵軍將士,簡單粗暴的跳幫戰,很快便讓臨時拼湊起來的魏軍舟師傷亡慘重,許多人紛紛投降。
後方,李笠在座艦上全程觀看了戰鬥經過,對於己方這種典型的“水寇搶劫”戰術,覺得哭笑不得。
“官軍水師,未必能打出如此配合。”
武祥趕緊解釋,他負責現場指揮,算是水軍將領,“畢竟,逃要逃得像模像樣,又不能亂。”
李笠笑起來:“兩岸那些伏擊、放火船的友軍,是王郎的部下,我看其中多爲江湖好漢出身吶。”
“咳咳,這種打法,想來到處都有的。”武祥覺得有些尷尬。
昔日的彭蠡湖水寇,已經洗心革面,此次出征,不少人主動要求隨軍作戰,想要有所作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