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吳吏曹 >第五十三章 歌以詠志(續)
    徐州,沛縣,途經此地順便巡視的徐州刺史李笠,此時站在城頭,看着煥然一新的城牆,忽然想高歌一曲。

    沛縣,是漢高祖劉邦的家鄉,劉邦平定淮南王英布之後,班師途中經過故鄉沛縣,便和家鄉父老喝酒。

    喝得起勁,心情澎湃,劉邦即興唱起來:

    大風起兮雲飛揚。

    威加海內兮歸故鄉。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這就是有名的《大風歌》,現在,李笠想起《大風歌》,倒不是有什麼別樣的想法。

    純粹是遊客心態,來到某個歷史文化‘景區’,就會回想“這裏在歷史上發生的事”。

    沛縣是彭城的北面門戶,梁森如今在此坐鎮,一旦敵軍來襲,就得閉門守城,然後李笠會派兵增援。

    如果對方的意圖是“圍城打援”,那麼援軍就得見招拆招。

    若齊國同時派出三支軍隊,各自攻打沛縣、蕭縣、利國,又以騎兵遊擊,那麼李笠還得見招拆招。

    具體該怎麼做,只能隨機應變,李笠對梁森的要求,是一旦敵軍來襲,梁森能靠着沛縣駐軍以及城防,堅守至少一年。

    “正常來說,可以做得到,但就怕出內鬼。”李笠看着梁森,緩緩說着,“畢竟城裏到底有多少人心向齊國,我們是不知道的。”

    梁森點點頭:“我會注意的,已經做了相應安排。”

    沛縣城防已經增強,囤積了糧食和軍械,除了梁森自己的部曲以及直屬兵馬,還駐紮二千兵卒,全都是鄱陽老鄉,十分可靠。

    李笠很放心:“我相信你能做到,只是內鬼難防,你一定要多個心眼。”

    不是李笠疑神疑鬼,實在是沛縣、蕭縣情況不容樂觀,譬如今年的秋收,公廨能收上來的糧食,少得可憐。

    歷年的賬簿,在梁軍入城時,因爲公廨‘意外失火’,都付之一炬,所以,沛縣、蕭縣在籍的戶數和田地,已經不得而知。

    李笠讓人翻閱徐州州廨存檔卷宗,按之前的戶數、田地來徵收田租、戶調,結果兩縣的吏員找百般藉口推諉,可見人心不是向着梁國的。

    在這種情況下,梁森和彭均要想在敵人進攻時守住縣城,一定得提防內鬼開城門。

    “現在是秋末,齊國若要動手,估計也快了,他們或許會試探進攻,或者想方設法,把你引誘出去,野戰解決掉。”

    “一味地守城,可不行,可若是輕易出擊,又容易中圈套,如何權衡利弊,你要有主意,切忌一心二用。”

    “守,就用心守,若以攻代守,就要集中力量進攻,不要既擔心城池安全,又想着野戰殲敵,一心二用的後果,就是輸得乾乾淨淨。”

    李笠如此囉嗦,不是不相信梁森的能力,實在是干係重大,他讓發小守沛縣、連襟守蕭縣、妻兄守利國,就是予以重任的意思。

    三人都是第一次獨當一面,心態好壞與否,很容易影響發揮,所以這段時間以來,他去了蕭縣、利國,視察防務的同時,給左臂右膀們打氣。

    勝敗乃兵家常事,若真的打了敗仗,不要緊,撤回彭城-寒山,又是一條好漢,前提是敗得有底線。

    譬如拋下軍隊臨陣脫逃這種行爲,李笠絕不會容忍,關係再好也沒用,軍法處置。

    說了一通,梁森見左右離得較遠,便問:“寸鯇,陛下真的同意了?”

    “同意了,不然你以爲,我那鋼琴是白送的?”李笠說着說着輕輕笑起來,“我送的禮物,可真的搔到陛下癢處。”

    “呃...不就是一個樂器麼?有那麼厲害?”梁森還是想不通,李笠回答:“你不通音律,想不通也不奇怪...”

    “一如武人喜良馬,陛下精通音律,我獻這鋼琴,就如同獻千里馬給愛馬之人,收禮的豈能不笑逐顏開?”

    “那...接下來”梁森最相信李笠,所以李笠說行,那就一定行:“真的不會有諫官嚼舌?”

    “不,不會,只要陛下那裏沒問題,就絕對沒問題。”

    李笠說着說着,笑起來:“自古,官僚整武將,最喜歡的一個罪名,叫做擅開邊釁。”

    “在他們看來,武人得勢,不是起內亂就是開邊釁,這看法也不能說錯,可要看是什麼時候。”

    “官僚最怕生事,太平時節,一切求穩,可如今這年頭,烽火連綿不休,樹欲靜而風不止,越怕事,事越多。”

    “齊主御駕親征,結果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撤軍,於是朝中有人說,兩國該握手言和,與民休息,不該繼續挑起戰事。”

    “可齊國迄今都未遣使聘問,可見人家一肚子火,沒打算媾和,那麼,我們就不能消停,一定要把事情搞大。”

    “正如之前所說,以攻代守,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

    李笠看着城外泗水畔靠泊的大量船隊,看着臨時上岸活動的將士,一臉得意:“如今,我奉旨打劫,誰敢嚼舌多嘴!”

    。。。。。。

    齊國北徐州境內,泗水附近,爲大片良田環繞的堡寨裏,青壯們持弓執刀,守在寨牆上。

    外面,是來犯梁軍,從南邊徐州過來,今日一早便架起投石機,拋射石塊攻打堡寨,其主力在西面。

    又有遊騎在四周晃盪,不讓寨裏的人突圍。

    時值下午,堡寨內升起裊裊炊煙,隱隱約約有飯香飄來,但堡主龐慶以及青壯們無心用餐。

    “動了,動了!”

    驚呼聲中,梁軍立起來的投石機開始動作,長杆轉動,將一個黑點往堡寨這裏拋來,黑點越來越大,在半空中劃了個弧線落下。

    落在堡寨裏,砸中一座箭樓。

    破裂聲中,塵土飛揚,箭樓損毀,動靜很大,驚起寨內一片驚呼。

    這驚呼聽在龐慶耳裏,分外刺耳。

    龐氏宗族的堡寨,庇護着一代又一代的龐氏子弟,宗族不是沒有經歷過危難,可每一次,都在族人們的奮力反擊下,熬過去。

    雖然他們的堡寨,扛不住大軍圍攻,所以該服軟就得服軟,但是,來犯之敵想要輕鬆攻破寨子,那是不可能的。

    雙方對峙,纔有談條件的機會,龐氏一向和地方官府合作,只要不招惹什麼不得了的死敵,宗族就不會有事。

    然而,此次攻打寨子的敵人,今日纔開始進攻,看樣子到了明日就能攻入寨子,他們派出去求援的人,就算立刻能拉來救兵,也趕不及了。

    “又來了!!”

    驚呼聲中,又一個黑點飛了過來,正好命中寨牆,只聽“嘭”的一聲,夯土寨牆騰起一陣塵土,並且猛地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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