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吳吏曹 >第九十三章 心情(再續)
    傍晚,書房,李笠看着一份資料,越看越惱火。

    趙孟娘在一旁整理書架,卻有些心神不寧,不時瞥一眼李笠。

    她聽得外面說話聲起,如同久旱之地的農民聽見打雷聲,幾乎要喜極而泣。

    卻是黃姈得趙孟娘派人‘求援’,趕到了。

    “怎麼了這是?”黃姈一進門,就見李笠一臉不爽,心裏已經明白了七八分,趙孟娘見黃姈使了個眼色,便識相告退。

    李笠見黃姈坐在身邊,低聲罵道:“雁過拔毛,雁過拔毛,一個兩個不養雁,就想着拔毛!”

    “再拔下去,大雁的毛都被扒光了,還怎麼飛!”

    黃姈爲他斟茶,然後說:“莫不是看了他們計的數額?這已經是不錯了。”

    “真是慾壑難填,層層...這就是盤剝。”李笠說完把資料拍在案上。

    黃姈趕緊把資料放好:“行情嘛,二十抽一,畢竟人家看在你李三郎的面子上,對鄱陽的一些商賈高擡貴手,其他人,就沒這好事了。”

    “然後呢?蛀蟲,一羣蛀蟲!”

    李笠只是罵,他惱火是因爲看了一個統計資料,從中得知建康關津的貪官污吏盤剝商賈,其中就有來自鄱陽的普通行商。

    饒州鄱陽的商賈把貨物運到建康,關津稅吏來個二十抽一,當然,有李笠等人做靠山的大賈不在其列。

    所以,關津稅吏吸的不是他李三郎的血,但李笠還是很惱火,因爲這二十抽一,並不入國庫,而是進了私人的腰包。

    簡而言之,世道還是沒變,先帝去世、新君即位,未見太多新朝氣象,依舊是換湯不換藥。

    一如侯景之亂爆發前那樣,魑魅魍魎盤剝着百姓、商賈,而被其吮吸的血肉,又供養着形形色色的人上人,及其親眷、走狗。

    食利階層,比起之前更加肥碩,好不容易繁榮起來的‘經濟’,被這幫蛀蟲啃得千瘡百孔。

    以往來建康、鄱陽的行商爲例,去年下半年的開支中,被貪官污吏以各種名目收取的費用,比起去年上半年,增加了三成。

    今年上半年的統計結果還沒出來,想來必定‘增幅喜人’。

    李笠費盡心思經營鄱陽,把‘經濟’這株幼苗栽培成大樹,結果被一羣蛀蟲趴在樹幹上盡情,如何能讓他不惱火?

    一葉知秋,從這個鄱陽行商在建康關津繳納的“意思意思”可以看出,各地行商被盤剝的程度有多大。

    而這樣的負擔,最後會轉嫁到尋常百姓身上。

    但李笠最不爽的還是“規矩”,又和先帝在時差不多,也不知這是恢復‘正常水平’,還是國家在持續腐爛中。

    “爛就爛吧,被蛀蟲蛀得千瘡百孔的房子,救不了的。”黃姈輕聲說,“就算換了房梁,還是會被蛀蟲慢慢啃壞。”

    李笠看着黃姈,搖搖頭:“這話不對,晉、宋、齊三代,皇帝換了姓,可那又如何?不過是換湯不換藥。”

    “依舊需要高門甲族裝點門面,用清貴的職位把他們供起來,皇族還得不斷和他們通婚,以襯托自己的高貴。”

    “門面就是臉面,而骨架呢?各級官僚,依舊是士族出身子弟爲多,士族把持着晉升渠道,幾乎佔完了像樣的流內官職。”

    “寒人就只能做個流外官,更多的人只能做吏,偶爾幾個走佞幸道路,成了佞臣,爲所欲爲。”

    “開國勳貴們上位,擠掉舊朝勳貴;宗室換了一撥人,依舊是醉生夢死。”

    “整個國家的結構並未改變,那些被蛀蟲蛀得千瘡百孔的房梁,依舊原樣不動,所謂的改朝換代,不過是把牆面重新粉刷,又換了一層瓦。”

    李笠喝完茶,把茶杯放下,笑起來:“什麼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只不過是房屋換了一家人來住,房屋,還是那個搖搖欲墜的房屋。”

    “那怎麼辦?”黃姈發問,李笠聳聳肩:“怎麼辦?涼拌。”

    黃姈眉頭一皺:“別一說到這個就敷衍啊...”

    李笠再次看向黃姈:“你有很多很危險的想法,四娘,今晚我們詳談。”

    “讓她們倆個來詳談!”黃姈回了一句,李笠把眼一瞪:“你在教我做事啊?”

    這句話直接把黃姈的小脾氣戳破:“妾不是這個意思。”

    李笠握着對方的手:“你的心情,我能理解,這是關心則亂,所以才沉不住氣。”

    “你現在的心境,不適合釣魚呀。”

    “怎麼又說到釣魚了?”黃姈實在是跟不上李笠的思路轉換。

    “因爲水裏有大魚喔。”李笠笑起來,“重陽節就要到了,會很熱鬧的。”

    重陽節的習俗之一,是登高望遠,黃姈看着李笠,摸不着頭腦:“熱鬧?說的是寒山麼?”

    隨後想到了什麼,瞪大眼睛:“三郎,莫非...”

    “想知道?看你表現喲。”

    李笠說完,忽然笑得很怪,伸手去捏黃姈的下巴,黃姈佯怒,打開李笠的手。

    故意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對方。

    如此冷傲的眼神,彷彿冰山女神在看垃圾,瞬間讓李笠全身‘着火’,伸手去抓,黃姈躲開,起身就跑。

    以她的身手,明明可以跑出書房,卻不往門口跑,而是在房裏繞圈,很快被李笠抓住。

    房外,侍女聽得裏面風雨起,有些尷尬,只能輕輕關上門。

    。。。。。。

    建康,某院落外,在院門望風的侍女,聽得院內房間傳來若有若無的風雨聲,只覺有些尷尬,走又不能走,只能候着。

    她是湘東王妃的心腹侍女,必須在這裏守着,而王妃,此刻當然是在房內和情郎私會。

    自去年王妃有了這個新歡,便時不時找機會相聚,不過時間不會太長,畢竟這事情終究見不得光。

    只是那容勝過婦人的情郎實在是了得,很會討王妃歡心,所以漸漸地,兩人私會時的時間越來越長。

    然而,從沒有像今日這樣,從清晨到現在一直折騰不休,彷彿不知疲倦一般。

    侍女看看天色,有些焦慮,按說王妃該回去了,畢竟一會還要到樂遊苑赴宴,誤了時辰可不好。

    今日是九月九日重陽節,天子在建康北、玄武湖畔的樂遊苑大宴羣臣,然後登山望遠。

    在京的內外命婦也要赴宴,所以,時間真的不能耽擱。

    聽得裏面風雨聲又起,侍女無奈至極:怎麼都不累的?一直都沒停啊!

    她聽‘過來人’說,只有累壞的牛,沒有耕壞的田,然而世間果真有持續耕地都累不壞的牛麼?

    看那人的身板,也不是強壯如牛的樣子,莫非真有什麼“房中祕術”,能讓牛累不壞?

    侍女在外百思不得其解,房內,湘東王妃徐昭佩則驚恐萬分。

    她癱在牀上,幾乎無力動彈,看着裏幾個人,瑟瑟發抖,如同砧板上的肉。

    徐昭佩今日和情郎私會,結果等着她的不止一個人,隨後發生的事情,讓她悲痛欲絕。

    世上沒有耕壞的田,可也耐不住被幾頭強壯的牛輪流深耕,她已經精疲力盡,可牛似乎不打算休息。

    “姊姊哪裏不舒服,小弟爲姊姊揉揉。”一個年輕人湊過來,笑眯眯的說,徐昭佩蜷縮着,想躲,躲不掉,只能哀求:

    “求求你,放過我,我、我給你們金子!”

    “不,我只要姊姊,不要金子。”年輕人欣賞着自己的獵物,和同伴一起,笑得‘意味深長’。

    雖然年紀大了些,不過風韻猶存,還是尊貴的王妃,如此獵物,可是很難碰到的。

    “放過我,放過我..我什麼、什麼都答、答應你們...”徐昭佩已經嚇得話都說不利索,又不敢大聲呼救。

    她沒想到自己作爲尊貴的王妃,居然會被人給...

    徐昭佩不斷與人偷情,就是要報復蕭繹,但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伺候’她。

    只是沒想到,自己精心挑選的情郎,居然是一條毒蛇。

    今日發生的事情一旦傳出去,她就再無臉見人。

    因爲這幾個不僅對她做了那些事,還在她身上刺字,這是終身的羞辱,一旦傳出去,真的無地自容。

    “姊姊莫怕,我們兄弟,會好好疼愛姊姊的。”年輕人說完招招手,一位壯漢上前,徐昭佩眼見着這些牛又要耕田,嚇得面若白紙,只能哀求:

    “不,不!你們要什麼,我都答應,放過我,放過我!”

    那壯漢笑起來:“好呀,勞煩王妃給個機會,帶兄弟幾個,到樂遊苑,見識見識大場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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