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吳吏曹 >第一百一十九章 真兇
    夜,書房,李笠因爲不透露案情,被黃姈追打,便繞着書案跑。

    實在躲不過,只能‘求饒’:“好,好!我說,我說!”

    “快說!把案情一一道來!”黃姈假意呵斥,整理書籍的薛月嫦在一旁見了,想笑不敢笑。

    眼見着李笠把夫人按在書案上,開始動手動腳,薛月嫦不等吩咐,趕緊退出去,把門關上。

    然後對候在門外的侍女說:“君侯和夫人有話說,未經許可,不許任何人打擾。”

    侍女們應諾,房間裏,李笠聽得門外動靜,起身,坐好,黃姈整理好衣裙,坐在一旁。

    這一招可比直接讓人出去要好,不會顯得‘欲蓋彌彰’。

    隔牆無耳,李笠一臉嚴肅:“案情未必能有突破性進展,不過也只能這麼處置了。”

    “爲何這麼說?”黃姈眉頭微皺,她就怕有逆賊殘黨潛伏城中,意圖對李笠不利。

    “首先,我還是堅持之前的判斷,即重陽節那日,刺殺皇帝的人,和縱猴襲擊皇太子的人,不是一夥的。”

    黃姈點點頭,李笠繼續說:“那麼,真兇有兩個,不過能先揪出其中一個,倒也不錯,只是案情未必能如我們設想的那樣發展。”

    “重陽節一案,可能會因爲一個不穩定因素,導致事情變得複雜起來。”

    黃姈問:“你指的是,湘東王妃?”

    “沒錯,湘東王妃的表現,可能不會如我們想象的那樣。”

    李笠講自己的看法仔細說起來。

    按照溧陽公主所說,王妃私下和她碰見、哭訴時,已然說出世子蕭方等遇害一事,也就是說,王妃已經知道那日,蕭方等死於刺客手下。

    蕭方等是湘東王妃徐昭佩唯一的兒子,一個做孃的,如何會不記恨殺害自己兒子的兇手?

    既然心中滿懷仇恨,她爲何還要給逆賊做事?

    明明已經和溧陽公主碰面了,若她決絕一些,就此和逆賊決裂,不行麼?

    黃姈有不同的看法:“她能想到的,逆賊如何想不到?肯定留有後手,譬如她與溧陽公主碰面時,就有人在附近監視。”

    “王妃被逆賊囚禁數月,恐怕吃了不少苦,哪裏敢反抗?”

    李笠打了個響指:“問題就在這裏,她吃了什麼苦?”

    這個問題,黃姈不用多想都知道答案,王妃雖然年長了些,但畢竟是貴婦,膚色不錯,落到逆賊手中,囚禁數月,能落得好?

    李笠說:“酷刑有很多種,花樣也不少,但有的酷刑,未必把人折磨得斷手斷腳、皮開肉綻,卻能摧殘對方的精神。”

    “一個精神被摧殘的人,即便重獲自由,心理上的創傷也不是那麼容易癒合的。”

    黃姈想了想,問:“類似於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對,就是這個道理,我擔心,湘東王妃會在精神不穩的情況下,胡亂攀咬。”

    李笠有擔心,源自湘東王妃的‘精神狀態’。

    湘東王妃被解救出來後,李笠當然去見過對方,說些場面話以作安慰,按他的觀察,湘東王妃看上去精神還算正常。

    不然也不可能與溧陽公主數次碰面、密謀“殺死李笠”。

    但無法排除湘東王妃心理真的一點問題都沒有。

    如果湘東王妃能夠從被人囚禁、虐待的噩夢中‘醒’來,那麼對於‘破案’是很有幫助的。

    然而,作爲一個貴婦,被人囚禁數月,期間會發生什麼,旁人大多都能想象出來。

    面對風言風語,面對旁人那別有意味的眼神,湘東王妃能承受得住麼?

    更別說回到王府,和‘怨偶’湘東王碰面後,這兩人會發生什麼‘化學反應’?

    李笠就怕湘東王妃精神狀態不穩,甚至被弒君真兇想辦法刺激,到時候亂說話,逮誰咬誰,可就麻煩了。

    所以李笠使了個小心眼,讓駙馬都尉王?護送湘東王妃去建康。

    此舉有三個好處:首先,讓王?能夠參與‘破案’,有立功的機會,也有更多機會進行解釋。

    解釋他和公主是如何‘將計就計’,協助新平公將逆賊一網打盡、解救湘東王妃。

    此舉等於李笠給王家行了個方便。

    其次,湘東王妃回京後若胡亂攀咬,由此激起的風波,可就和李笠無關。

    第三,湘東王妃重回湘東王府,湘東王一旦有怒火,怨恨有人把王妃救回來,那麼‘拉仇恨’的重任,就由王?夫婦來扛了。

    畢竟溧陽公主可是解救王妃的‘第一責任人’。

    簡而言之,王?這次就有機率成爲‘背鍋俠’。

    李笠還對案情進展不是很樂觀:“根據拷問的結果,來寒山的這撥人,其實並不知道幕後主使是誰。”

    “他們最多隻知道發號施令的人,但根據拷問得來口供判斷,這人不是幕後主使,或許,是其手下,也不知隔了幾層。”

    “由此可見,這個幕後主謀心機了得,爲了反偵察,用了許多手段。”

    “反偵察”一詞,黃姈只從李笠口中聽過,李笠這麼一分析,她也對此次揪出弒君真兇的前景不那麼樂觀。

    “若能確定湘東王妃在建康時被囚禁的地方,不也可以順勢查出幕後主使?”

    “這倒沒錯,但問題關鍵還是在於湘東王妃,她未必知道自己實際上是被囚禁在何處。”

    “而被囚禁的經歷,對她來說是噩夢,你讓她回憶,她就會想起自己被囚禁期間,遭受的各種苦難。”

    “此舉如同揭人傷疤,而且是快要癒合的傷疤,等於讓傷口撕裂、回到最初的慘狀...湘東王妃能否配合,能否回想起來,我看懸。”

    李笠分析了一番,黃姈頗爲擔心:“這麼說,此去建康,還未必能把真兇揪出來?”

    “萬一湘東王妃胡亂攀咬,豈不是弄巧成拙,以至於真兇逍遙法外?”

    李笠搖搖頭:“不,我不認爲真兇可以逍遙法外。”

    說着說着,李笠眯起眼睛,他在建康城裏的耳目,這幾個月來並沒有歇着,經過不斷努力,已經掌握了許多線索。

    這些線索處理起來十分費腦,不過成果還是不錯的。

    “真兇的輪廓,已經被我描出來了,現在又有了寒山這邊問出的口供,以及獲救的湘東王妃,那麼,合在一起...”

    李笠用雙手做了個拍手掌的動作,然後說:“真兇躲不了多久了,定會如同一隻蚊子般,被人拍死!”

    “而且,因爲皇帝、皇太子相繼去世,由此引發的漣漪,在許多有心人的助力下,已經變成波濤,只會越發洶涌澎湃。”

    李笠收回手,臉色變得凝重起來:“亂局已經開始,這是多年來各種矛盾的再次爆發,即便最初弒君的真兇被繩之以法...”

    “這場亂局,已經停不下來了,誰也不能置身事外。”

    梁國國內幾十年積累下來的矛盾,如同一個膿瘡,九年前侯景作亂時,這膿瘡本來就要發作,並要了梁國的命。

    卻因爲李笠的拼命介入,緩過去了。

    現在,因爲皇帝、皇太子的突然去世,膿瘡即將再次發作,誰都想趁機達到自己的目的。

    到底誰能笑到最後,全憑本事。

    對於李笠而言,至少,他要把殺死皇帝的真兇揪出來,還了自己欠下的人情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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