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獲水附近，綿延數裏的大片樹林裏，同樣是一片漆黑，其中隱約有人影晃動，向林外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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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羣身着鎧甲的兵卒，慢慢來到樹林邊緣，停下腳步，對外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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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雙眼無法穿透夜幕，看不出外面野草叢中有什麼異常，不一會，他們貓着腰，小心翼翼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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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樹林約百餘步，確定周圍無異常，他們便低聲學了幾聲鳥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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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樹林裏走出更多的人，和先出樹林的‘前鋒’一道，一前一後摸黑向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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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會，四周忽然響起呼喊聲，卻是埋伏在外圍的齊兵，對這兩撥不速之客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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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混亂之中，冒險突圍的梁兵只能退回樹林，因爲到處黑漆漆一片，也不知傷亡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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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兵沒有追擊，留在原地，對着草叢中隱隱約約的人影放箭，看着這些獵物原路逃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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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野草叢恢復了平靜，除了風吹草木的聲音，再沒有別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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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說夜裏樹林會有某些鳥禽夜啼，然而眼前這一大片樹林裏卻無絲毫鳴叫聲，齊兵們知道，不是鳥睡着了，而是鳥都被喫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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潰逃入樹林及旁邊水澤裏的梁兵，已經被他們圍困了十日，所以即便梁兵身上帶着乾糧，現在也早就喫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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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片樹林、水澤方圓十餘里，躲進去的梁兵據說有上萬人，除了捕捉鳥獸、游魚，或者喫樹皮、草根，根本就沒什麼食物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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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日，樹林裏早晚還升起些許煙霧，想來是梁兵生起火來炙獵物，之後，樹林裏再無到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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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是梁兵已經把能喫的都吃了，加上樹林裏到處都是人，飛鳥都不敢落入林中，夜裏又哪來的夜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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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隱約露白，天色漸漸變亮，蹲守一晚的齊兵，只覺如釋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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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片樹林、水澤之外，是一大片曠野，白天有騎兵輪流在外遊弋，足以迫使梁兵縮在樹林裏，無法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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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白天他們可以休息，晚上反倒要熬夜蹲守，提防梁兵趁夜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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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十日來，梁兵一直都在試圖突圍，但都以失敗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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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面，也有零星梁軍試圖接近，卻都被齊軍騎兵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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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不久，自西邊虞城而來的齊軍步兵，即將趕到這個命名爲“九里柞”的地方，屆時，就是林中梁兵們的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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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兵們對接下來的戰鬥有信心，梁兵雖然人數不少，但餓了幾日，恐怕沒多少力氣打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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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面，獲水南岸，齊軍騎兵宿營地，早起的可朱混元看着東方露白，又看看北面那綿延數裏的大片樹林，若有所思。
他年紀大了，醒得早，起來活動筋骨，順便思索當前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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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在龍譙固的梁軍騎兵，因爲沒了馬，所以逃不了，可朱混元等步兵趕上來後，很快便拿下龍譙固，將梁軍殘兵一網打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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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李笠不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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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對不同俘虜的審問，確定李笠確實並未領軍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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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率騎兵趕來獲水下游的九里柞，步兵隨後跟來，待得步騎匯合，便要‘喫掉’九里柞的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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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在眼前大片樹林、水澤裏的梁兵有萬餘人，已成籠中鳥，餓了幾日，應該沒什麼力氣，要殲滅不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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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可朱混元提防對方可能擁有的厲害兵器，不打算強攻，而是要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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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已是秋天，草木開始枯黃，他們在上風向縱火，煙熏火燎的，能讓下風向處、躲在樹林和水澤裏的梁兵欲仙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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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來，近三萬梁軍步騎被他殲滅，對方肯定元氣大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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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徐州方向還有援軍過來，他順便一起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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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來想去，可朱混元不覺得梁軍還有什麼反敗爲勝的機會，他派出去的斥候，即便是晚上，也在宿營地方圓數十里範圍內活動，根本就不會給梁軍以可乘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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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打了幾十年仗的可朱混元，隱約覺得哪裏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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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哪裏不對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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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出來，但這感覺讓他有些坐立不安，可想了又想，真是想不出迄今爲止的戰局，有哪裏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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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軍近三萬步騎，前出的騎兵被他殲滅，步兵丟了輜重，被困在樹林、水澤裏，餓了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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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這數萬人有問題，那麼問題出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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繳獲的梁軍戰馬，都是不錯的好馬，騎兵的裝備也很精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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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燒燬、繳獲的輜重、糧草，貨真價實，沒有用泥沙冒充糧食，兵仗也製作精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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擊斃的梁軍步卒，多着鎧甲，雖然這種鎧甲有些怪，是在布衣內側綴上甲葉，但甲葉製作精良，不是那種用來充數的鏽蝕鐵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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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軍步兵躲進樹林、水澤之中，靠着身上所帶些許乾糧，根本就撐不了多久，如今已過十日，對方恐怕已經把樹林裏能喫的玩意都喫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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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得幾日，必然軍心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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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總跡象表明，這將近三萬人的梁軍，並非什麼羸兵，裝備也不錯，如今即將走向末路，沒什麼好懷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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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亮，晨曦灑在大地上，可朱混元看着遠處那似乎望不到頭的樹林，穩住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