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非白見了,不知怎麼,心裏涌上一股恐慌,他上前一步:“蕭遙,你——”
蕭遙打斷了他的話,明亮的眸光直直地看進他的眼睛裏:“你就是狼牙。”
這句話說得十分肯定,彷彿她是親眼看到的。
顏非白一怔,俊臉上露出驚惶、歉疚、釋然等種種複雜的神色,隨後他整個人變得高大了些,英俊的面容漸漸變化,變成一個更硬朗但是絲毫不損其英俊的男子,那樣英俊硬朗的一個人,卻露出小心翼翼卻又急切的神色:“抱歉,我——”
“原來是你。”蕭遙盯着顏非白細看,露出恍然的神色。
顏非白一愣:“你見過我?”
蕭遙點頭:“當初我被一個人帶去跟易先生做交易時,曾在大馬路上見過你。”她沒等顏非白說什麼,繼續道,
“你隱藏身份和麪容來到我身邊,是有目的的吧?我猜,你是想知道,我和那個易先生交易的是什麼?很抱歉我不能告訴你,另外,我們的相處,本身就不單純,所以,就沒必要表現什麼深情厚誼了。從此以後,我們各走各的吧。”
隨着她的話,顏非白的俊臉漸漸變成白色,他的薄脣動了動,似是想辯解,可是看着蕭遙漸漸變得淡然的神色,卻一句都說不出口。
他也還記得那年看到她被自己的手下帶去跟易先生做交易時的場景,只是彼時他高高在上,根本不會關注一個貧民窟女孩的任何事,他也萬萬沒有想到,曾經不被放在眼內的人,有一天會被他深深地深深地,裝進心裏。
怪只怪,相遇太早,又愛得太晚。
蕭遙見他不再說,便衝他點了點頭:“就此別過。”說完轉身就走。
飛雪星長達十二個月的雪花,紛紛揚揚落下,落在兩人的頭上、睫毛上,衣衫上,讓兩人都帶上了一種雪的寒冷與淒涼。
顏非白看着她從自己身邊走過,看着她與自己擦肩而過,心中一片冰冷,再無一絲奢望。
他伸出手,想拉住她,可是手剛剛擡起,卻又瞬間失去了勇氣,只碰到了她的衣角,然後聽着她踩着積雪,一步一步離開了自己。
他沒有動,靜靜地聽着,聽到她的腳步聲遠去,被溫暖的房子隔住了屬於她的所有的聲息,最終腳上一點地,瞬間消失在茫茫的大雪中。
樓擎見蕭遙不理會顏非白,反而不趕自己走,心中很是竊喜,跟着蕭遙進入蕭遙屋中。
蕭遙進了屋中,回頭看到樓擎,說道:“你也走吧。”
樓擎心中那點竊喜一下子比外頭的冰雪還要涼,他看向蕭遙:“你知道的,我要保護你。”
蕭遙搖了搖頭:“不用了。從前我弱小,又氣你背後的人,才讓他派人來保護我。現在我不怕他了,你走吧。回去告訴他,將來見面,必有一戰。如無意外,我會親手殺了他。”
那個老傢伙沒有遵守諾言,在交易時給她各種挖坑,隨後還派殺手來殺她,她必要報仇的。
樓擎聽了這話臉色大變:“他欺負過你?”
蕭遙是個重情義的人,但也是個有仇必報的人,此刻這麼說,只有一種可能。
蕭遙看向他:“他不止一次派人殺我。”
蕭遙擺擺手:“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我最不喜歡聽的,就是有人跟我說對不起。”
對她說對不起的人,都傷害過她,在這個世界,上位者對下位者的隨手欺壓,對下位者而言,與天塌無疑,傷害也是不可估量的,所以,她並不想要這方面的歉意。
樓擎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我這就離開。”他說完轉身就走,但是走出兩步,身體踉蹌了一下,差點站不穩,他連忙伸手扶住牆壁,然後快步走了出去。
元華見了,俊臉上露出緊張的神色,因爲他忽然想起,自己當初也做過對不起蕭遙的事,而且不止一件。
看蕭遙這性子,應該會把他也趕走的。
孰料蕭遙卻沒有趕他走,而是繼續討論高志興想廢除皇室一事。
元華鬆了口氣,但轉念想到,蕭遙不趕他走,未嘗沒有與他感情沒到那個程度的意思,心裏便不舒服起來,但是思及被趕走的顏非白和樓擎,想到他們與蕭遙見面的資格都沒有,又覺得自己這樣還不錯,於是將自己知道的消息一股腦兒說出來。
蕭遙的俏臉變得嚴峻了起來:“按照高志興的意思,除了廢除皇室,也會廢除由皇室而衍生的宗室貴族,這觸及太多人的利益了,龍國只怕不是普通的動盪,而是巨大的動盪。”
從古至今,觸及某些集團的利益,都不會好過,甚至有可能導致動手的勢力倒臺。
元華聽了這話,皺了皺眉頭:“應該不至於這麼嚴重吧?我叔叔說,高志興聯繫了一大批勢力,應該能壓得過皇室和宗室勢力的。”
蔣鳳年和蘇明嵐同時點頭附和,蔣鳳年對蕭遙道:“高志興能力不錯,他不可能做沒把握的事。再說了,皇室和宗室倒了,很多貴族可以瓜分利益,所以這事,應該沒什麼風險的。”
蕭遙聽了,腦海裏閃過的是許多既陌生又熟悉的類似案例,便道:“那些貴族如果懷疑高志興動完皇室和宗室之後,又動他們呢?這件事絕不會那麼簡單,大動盪在所難免。”
元華笑道:“我覺得你是杞人憂天了。”他覺得,蕭遙這是出身所限,所以纔會這樣胡思亂想。
蘇明嵐拍着蕭遙的肩膀安慰:“我們不用多想,天塌下來,有高個的擋着呢。”
蕭遙聽得出,蘇明嵐也是不信自己這話的,她想到自己過去從未表現過這方面的天賦,知道說什麼都無法說服他們,當下便不再說這個,讓大家去休息。
等所有人離開,她一個人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茫茫雪花出神。
蘇明嵐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邊:“還在想顏非白嗎?”
蕭遙回神,道:“只是略有些感觸。”
知道顏非白就是狼牙之後,她想起一二年級和顏非白到處去歷練卻從沒有遇到真正的危險,便知道,有危險也被扮豬喫老虎的顏非白擋住了。
只是回想這些,她也並不至於要原諒顏非白,因爲她和顏非白之間的恩怨是非,多得糾纏不清,且就衝他送大鵬精血給唐家一事,她和他的關係,已經沒法回到最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