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娘聽了,認真地想了想,笑呵呵地道:“撞人了,撞人了!”還拍起掌來。
蕭遙看着她這個樣子,心裏嘆了口氣,便不再問了,伸手拿起旁邊棕紅色的木薯細莖,手指快速動着,編了個螳螂出來,遞給原主娘:“媽,你看這個,喜歡麼?”
原主娘高興地裂開嘴笑起來:“喜歡的,喜歡的。”說完就要搶過來。
蕭遙將這螳螂放一邊,又拿起幾根邊起來,嘴上說道:“我教你編,你看着,回頭便編一隻螳螂給我看。”
原主娘馬上點頭,認真地看起來。
蕭遙編完,讓原主娘自己琢磨。
原主娘於是乖乖地坐在木頭做的矮凳上,認真地編了起來。
她記不住,瞎編,跟玩兒似的。
蕭遙看着她這個樣子,沒有說話。
其實先前,她教過原主娘編的,只是原主娘已經不記得了,再次看到,如同看到新的一樣。
真不知道有什麼瘋病,居然是這個樣子的。
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蕭遙去開門,見是鄰居王大娘,便請她進來。
王大娘這人雖然有些嘴碎,但是爲人不錯,這兩年日子稍微寬裕了一些,會從自留地摘把菜給蕭遙。
一把菜雖然不值什麼錢,但是蕭遙母女如今這架勢,人家還願意給,而不是躲着,已經很難得了。
王大娘進來坐下,見原主娘在旁學着編織螳螂,便笑着說道:“還是你有法子叫她坐下來。”
蕭遙笑笑,問王大娘過來是有什麼事。
王大娘說道:“你如今年紀也不小了,家裏就你和你娘,你爹自有家庭,老婆孩子熱炕頭,顧不上你母女倆,你娘又是這麼個光景,你有想過以後怎麼辦麼?”
蕭遙臉上露出驚訝之色,問道:“王大娘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了?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王大娘點點頭:“是這樣的,坑尾那兒有個至今未娶的,今年已經四十五歲了,家裏四兄弟,已經分家了,他自己有一間大屋,平時幫人挑東西,這些年也攢下了些錢。只一個,就是矮點,長相不大好,不過人老實,那天聽我提起,說願意,不嫌棄你娘是瘋子,能生孩子就成。”
蕭遙聽了個開頭便不想聽下去了,但看在王大娘平日裏對她母女倆還算照顧的份上,才耐着性子聽完,聽完了,便道:“多些王大娘關心,只是我媽什麼也不懂,又認人,不適合再嫁了。這事,以後就不必再提了。”
王大娘聽不出蕭遙的潛臺詞,還以爲她是真的怕親孃給人帶來麻煩,忙勸道:
“不懂沒什麼,人家說了不嫌棄的。你娘年紀也大了,總不能跟着你過一輩子吧?趁着她如今能生,你將她嫁出去,讓她老來也好有個依靠。再有,你如今年紀不小了,遲早要考慮自己的事,我看孫慶生就不錯,他是鎮長兒子,打着燈籠難找的好人家。若嫁給她,總不能帶着你娘住到他家裏去吧?”
她是真心覺得這親事不錯,因此苦口婆心地勸。
蕭遙還是搖頭,表示不考慮:“我和孫慶生之間什麼也沒有,王大娘你以後別把他和我扯在一起。而且我短時間之內也不會嫁,因此我娘在家跟着我就成了。”
雖然,她如今自身難保,其實更該給原主娘找一條後路,可是,除了她認爲的原主娘如今不清醒,她不能替她做決定之外,還有就是,原主遺留下來的意識也是不願意的。
王大娘見蕭遙不同意,很是不理解她在想什麼,繼續勸,說蕭遙就算不嫁,也是要讀書的,難不成讀書也帶着娘去讀?
這的確是蕭遙需要爲難的問題,但是蕭遙相信自己會有辦法解決的,因此還是搖搖頭。
若她到時真的早死,讓大姨做決定也是可以的。如今她還沒死,所以她希望奮力拼一把,改變命運。
王大娘嘆了口氣,說道:“你如今還年輕,想不到那麼遠,這事,你問問你大姨,讓你大姨給個意見吧。這十里八鄉的,哪個女人會跟女兒女婿過的?那會叫人笑話一輩子的。趁着你娘還能生,給她找個人家,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蕭遙搖搖頭,堅持說不願意,然後送王大娘出門了。
送走了王大娘,蕭遙坐在家中,看着原主娘,怔怔地出神。
她只知道原主早死,就死在不久之後,可是她完全不知道原主是怎麼死的,又是在哪一天死的。
而且更不知道,原主娘之後如何了。
大姨家裏並不富裕,閒時照顧原主娘還差不多,若要一直養着她,怕是困難了。
蕭遙想到這裏,低頭看自己的手。
原主是個好強爭氣的姑娘,爲了不被人看低,也爲了不讓大姨太過花費,農活以及零工這些,都做很多,以至於才十六歲,一雙手便顯得比同齡人粗糙很多。
若她那樣艱辛地養着的母親,在她死後卻過得很不好,她應該會很難過的吧?
蕭遙又坐了一陣,見天色不早了,便起身,提着桶到自留地去摘菜順便澆菜。
她走在大路上,見一對男女正在練習騎自行車,是男子教女子騎。
蕭遙還沒看清楚是什麼人,練車的女子就轉過臉來,露出一張宜嗔宜喜的笑臉,聲音清脆地問:“蕭遙,這是要去哪裏?準備做飯沒有?”
蕭遙這纔看清,這人居然是性格溫和爽朗的趙文秀,既然如此,那男子,想必就是部隊回來的周揚了。
她不認識周揚,對他也沒意思,便沒看人,而是回趙文秀:“去摘菜,回來再做飯。”說完,衝趙文秀點了點頭,就要離開。
這時趙文秀又問:“我今早聽到我媽跟王大娘提起,說要幫你|媽媽說一個坑尾那兒的,王大娘可跟你談過不成?”
蕭遙淡淡地道:“說了,我不同意。”
趙文秀有點兒喫驚:“你爲什麼不同意?我媽跟王大娘都說,人其實不錯,很老實。而且你|媽又是那麼個情況,嫁了其實挺好的,最起碼,你的負擔就沒那麼重了。”
蕭遙看了趙文秀一眼,沒有說話。
她看得出,趙文秀看自己的目光,隱隱帶着幾分居高臨下,而且此時說話,有故意激怒自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