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太太的母親遲疑地道:“總不至於這樣惡毒吧?”
她的父親也跟着點頭:“是啊,我們認識他也有十多年了,平日裏看起來孝順,待人又熱心,爲人很不錯的啊。人能裝一天兩天,總不能裝十多年吧?”
付新星兩口子對他們如何,他們都是看在心裏的,要他們突然相信這人喪心病狂害死自己的女兒,他們着實有點難以接受。
張太太激動地道:“那你能想象他將自己的親生兒子送走嗎?”
付太太的父母聽了這話,瞬間沉默下來了。
是啊,連親生兒子都可以不要,更何況只是一個妻子呢。
張太太的大哥道:“不管三妹是不是他害死的,憶寶絕對是他送走再將冒牌貨帶回來頂替的,所以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一旦查清楚,一定要他付出代價!”
張太太森然道:“他是農村裏出來的,全靠娶了我們三妹踩在城中立足。查清楚了,讓他坐大牢,出來之後,讓他從哪裏來滾回哪裏去!”
她的孃家人聽了這話,都點點頭。
這樣聳人聽聞的事,就是別人家的,他們聽了也要氣得不行,更不要說當事人就是自家人!
這時張太太的母親紅着眼睛看向蕭遙:“蕭大師,我恍惚聽到你說,我三女兒的孩子,早夭了,我是不是聽錯了?我應該是聽錯了吧?”
她可憐的外孫,怎麼可能早夭呢。
蕭遙看着老太太蒼老的面容,泛紅且帶着淚光的雙眼,輕輕嘆息一聲:“那孩子的確早夭了。”
張太太的母親聽了,揉着眼睛哽咽起來。
蕭遙看到一個這麼大年紀的老太太低聲抽泣,心中難受得不行,便沒有說話。
張太太的父親問:“你、你能算出,我那外孫,是怎麼早夭的嗎?”
蕭遙先前見過他們的難受模樣,此時便沒有馬上說,而是看向張太太。
張太太一邊拭淚一邊道:“說罷,也沒什麼好隱瞞的。”讓父母知道清楚一點,省得他們對付新星這樣的狗東西有期待。
蕭遙聽了,便道:“他在四歲那年,溺水而亡。”
張太太的父親和母親聽了,馬上深吸一口氣,揚起腦袋。
可是蕭遙分明看見,他們眼淚頓時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從皺紋縱橫交錯的臉上滑落,順着紋路流得滿臉都是。
這是一種深沉的悲傷。
張太太的大哥一拍桌子:“付新星這王八蛋,給我等着!”
張太太也陪着哭了一會兒,才道:“我們先想想,該怎麼查這事。”
方思賢道:“是不是可以從真正的憶寶的養父母那裏查起來?”
衆人都點點頭。
張太太的大弟媳又道:“還可以偷偷查唐曉夢。”唐曉夢就是付太太。
衆人又是點頭。
蕭遙在旁算了算,給出一個大概的地址,讓張太太並她的孃家人根據這個地址去找收養憶寶的人家。
商量既定,蕭遙便和方思賢去了張小華家裏。
肖家幾乎全員愁眉苦臉,只有肖太太,心情還算平靜。
而且,她打聽過了,她固然丟了工作,可是冒名頂替上大學這種事着實丟臉,如果公開,市領導也會丟了面子,所以上面很大可能捂住這事。
也就是說,她大女兒的學業,不會受影響!
肖太太帶着這樣平靜的心情上牀休息,準備睡一個安穩覺。
然而下一刻,她睜開雙眼,忽然發現自己正坐在騎樓的二樓欄杆處,只要一鬆手,就會從二樓一躍而下。
意識到自己如今危險的情況之後,肖太太嚇出了一身冷汗,渾身發冷,雙手死死地抓住欄杆。
可她實在太害怕了,總感覺自己根本抓不住欄杆,只得閉上眼睛大聲尖叫:“老肖,老肖——”
大半夜裏,她的聲音顯得異常淒厲瘮人,不僅肖先生被驚醒了,鄰居也被驚醒了,紛紛出來看怎麼回事——都知道肖家似乎要出事了,又聽到這樣淒厲的叫聲,大家不免想多了。
肖太太被肖先生抱下來時,鄰居們該看見的都看見了。
她卻顧不得許多,進了屋之後癱坐在沙發上,哭着說道:“又來了,又來了!紅寶石耳環裏的女鬼又來了。我當時睡下了,做了個夢,一睜開眼睛就坐在騎樓上了。你不知道,我快嚇死了。”
肖先生忍不住道:“什麼女鬼,你少自己嚇自己了!你這是夢遊症,我問過一些醫生了,說不少人有這種症狀。”
肖太太不住地搖頭,眼淚流得一臉都是:“不是,不是夢遊症。就是有個女鬼,西方的女鬼。我剛纔睡下之後做了個夢,夢見一個西方女人,她穿着蓬鬆的裙子,一直對着我笑,問我她的耳環好不好看。”
肖老太太年紀大了,覺輕,也被吵醒了,聽到這話忍不住道:“所以說,平時少做虧心事,不然不是惹到大師,就是惹到厲鬼。”
肖太太沒敢回嘴,家裏情況不好,她和肖先生都丟了職位,家裏人都在責怪她,她自己想想也是理虧,因此一貫不敢跟肖老太太回嘴。
肖先生也沒有爲肖太太出頭,從前他官職不低,沒少被人討好,可是如今蕭遙的事出來之後,再沒有人上門來了,便是他出去求人,也只能跟孫子似的。
這種落差實在太大了,他心裏也不免埋怨肖太太——雖然這件事他也知情,而且是同意的,可是首先提起這個的,卻是肖太太。
肖太太見肖先生沒有爲自己說話,心裏一陣發寒。
這時肖先生打着哈欠:“好了,回去睡吧。或許今晚是難得安樂覺了。”他說完便回去睡覺了。
肖太太哪裏睡得着,可是她不敢一個人呆着,便還是跟肖先生回去休息了。
躺在牀上,她睜着雙眼,死死地盯着蚊帳上方,左手捏住肖先生的衣服下襬,右手緊緊地握着一枚從一個大師那裏求回來的符籙——雖然她知道這符籙作用不大,可到底是一點心理安慰。
然而看着看着,她手心出了冷汗,死死地看着蚊帳上方那個西方美人。
西方美人在蚊帳上方,正翹起大紅脣,一邊笑一邊問她:“我的耳環美不美?上頭的紅寶石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