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和柳長生繼續做着交談,老頭說他沒去過老溝村,可年輕時候家裏有一個當差的就是老溝村人,他記憶力很好,還記得那個人叫林有糧,是個老實巴交的傢伙......
“他說他老家有兩子一女,讓我給取個好聽的名字,我當時剛寫好一副對聯,就把下聯給他了,他不認字,然後我的義子在旁邊對他說就叫林翻江、林倒海、林逐雲......當時可把我樂壞了。”
老頭回憶着往事不禁的笑出了聲,柳長生聽了那話轉頭看向老大,他記得老大就是姓林的……
“老大,你們村有叫林有糧的人嗎?”
老大想了想,“沒有吧,沒聽說過!”
老頭年輕時候的故知,那現在應該也是個六七十歲的老人了,就算老溝村真有其人至少也是老大爺爺輩的長者,老大不認識、沒聽過也在理,畢竟村裏的人他也認不得幾個。
柳長生和老頭說個不停,老頭在回憶年輕時候的一些樂事,柳長生則配合着聽的入癮一般,老大無心於他們的叫嚷,轉頭的端詳起了牆上的字畫,他不認得字,畫也看不明白,走馬觀花似的只爲緩解一下沒人搭理的尷尬。
柳長生和老頭說了好久,老大等的也是極不耐煩,終於等到柳長生起身要離去,可不想那老頭又提要求,讓柳長生幫他挑一缸水。
屋裏只剩了老大和老頭,老頭扶了扶眼鏡,仔細的打量起了地上站着的孩子,被他這麼盯着老大很不自在,又開始轉着看起畫來......
“小孩,你今年多大啊?”老頭獨居久了,就想找人說話,連這孩子他也不想“放過”。
“十一歲!”老大隨口敷衍了一句。
“多大?”老頭沒有聽清又問了一遍。
“十一歲!”老大不耐煩的轉身大聲的又重複一遍。
“十一歲,好年紀,正是討人嫌的歲數……”老頭好像不太會說好話,“我看你一直轉着看我的字和畫,你要是喜歡,以後就常過來,我教你!”他還以爲老大看那字畫是因爲欣賞。
不得不說牆上的字畫確實是見功夫的,想必這老頭年輕之時也是個書畫大家。
老大雖是看不懂字畫,但他心裏一直有着“學寫字”的願望,現在有人主動的要教他,自是讓他“受寵若驚”,站定了腳步他正身面向了老頭,臉上滿是驚喜,“真的嗎?你教我寫字?”
“你說啥?”
“我說......”老大停頓了一下,“我說,我......我不想學!”
“唉,盛世崇文、亂世黷武,連個孩子都視文化如草履,我這餘生當難見太平......”老頭搖着頭黯然的低下了腦袋,再沒了言語。
“怪老頭!”老大斜眼的看了一會兒,他聽不明白老頭說的什麼,甚至以爲是在罵他.....
老頭前傾着身子、耷拉着腦袋,盤坐在那顯得無比瘦小,他蒼老、貧窮、孤寂,他又慷慨、大度、博學,他就如他的畫作,生不逢時!
柳長生挑完了水,叫着老大出了院子,老大問柳長生那老頭是誰,柳長生說是一個曾經的大官,跟他姥爺有一些交情,老頭年輕時候遇到過一些磨難,和家人走散了,他已經一個人生活在這裏十多年了。
“生哥,你剛挑水的時候他罵我來着,說我是頭草驢!”老大向柳長生告起狀來,老頭嘆息之時說出的“草履”二字被他聽成了草驢,那可是村裏對母驢的稱呼。
“怎麼可能!”柳長生一口否定了老大,因爲在他心裏那老頭就是個飽經滄桑的儒者,“被人偷吃了雞他都沒埋怨一句,怎麼可能罵你,指定是你聽錯了!”
就算是聽錯了老大也還是覺得那老頭怪怪的,那滿屋子貼着的黑字白紙也怪,更怪的是方纔他好像聽到老頭說了林逐雲三個字,那可是姑姑的名字……
拐彎抹角的二人又走出很遠,來到了一個賣冰糖葫蘆的小販家裏,可因爲不能上街去叫賣,他們家也沒有做現成的。
老大很想帶兩根回去,那冰糖葫蘆是他認爲最好喫的東西,酸酸甜甜的老二老三肯定也會喜歡,可小販說做不了,這讓他很失落,可憐巴巴的望着,想做最後一次相求:“你就給我做兩串嘛,就要兩串!”
“不是不給你做,你要兩串我也得起鍋熬糖,划不來啊,等兩天,什麼時候能上街了,我白送你兩串!”
老大失望透頂,垂頭喪氣走出了小販的家,“我以後絕不再喫你家的糖葫蘆!”他惡恨的“起誓”,已經快要急哭了。
“生哥,你還找的見其他賣冰糖葫蘆的人嗎?”他又一次將期待的目光投向柳長生。
柳長生搖了搖頭,“沒了,我就知道這一家!”
“那咋辦呀,老二老三都沒喫過呢!”老大舔了下嘴脣,咂了兩下嘴,眼淚已經在眼眶打起了轉。
“買不到咱可以自己做啊,弄兩串糖葫蘆帶着上路也累贅,買點山楂、買點糖,帶回去,我給你做!”
一聽柳長生這麼說,老大立馬擡頭,眼神裏滿是崇拜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