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轉過來,看到站在一邊的麥穗時,那雙看起來似是一點希望都沒有的眼中,在這個時候,忽然爆發出了極大的光芒,朝麥穗伸出手。
“穗,穗……”
那聲音,像是從喉嚨裏面擠出來的一樣,還帶着痰音,聽起來非常的不舒適,但是,所表現出來的那副樣子,是迫切地想要麥穗走到她的牀前。
麥穗做不到。
說她狠心也好,說她絕情也罷。
看到這樣的麥母,她的心中竟是連一點心疼、憐惜的感覺都沒有,有的只是冷漠和平靜。
麥小寶這會兒終於忍不住了,猛地伸出手,指着麥穗開口就罵:“你究竟還有沒有良心了!她可是你親孃!都已經躺在牀上,這種情況了,你居然連上前兩步都不願意!”
“怎麼的,是覺得自己在大城市裏待的時間久了,覺得你自己也是城市人嗎?別傻了,麥穗,你就是一個鄉下丫頭,根本就沒有的改變!”
之前麥穗看似下手很重,實際上到底還是顧忌着麥小寶是弟弟,沒有真的用太大力氣,只是想着給麥小寶一點教訓,再加上先前在電梯轎廂裏,冷言也出手懲治過麥小寶,就已經夠了。
但是現在,麥小寶說出這些話時,分明就是沒有顧及着麥穗的身份,而是恨不得將麥穗的身份往泥濘裏壓着,告訴麥穗,不管她怎麼做,都逃不開命運!
謝重樓的臉色有些不好。
她剛要出面說些什麼,卻被麥穗給拉了下來,朝着她搖頭示意,讓她不要管,而後冷冷地看向麥小寶:“既然你覺得我永遠都只配當個鄉下丫頭,又何必把我給叫回來呢?”
“你認爲你的,而我則是在城市裏做着夢,覺得我就是個城市人,不行嗎?”
“你……”
麥小寶被噎個半死,有些難聽的話幾乎就要說出口,但是看到麥穗那副冷漠的神情時,到底是一個字都沒能再往外蹦,只能回頭看向麥母:“媽,你看看她!有她這樣當姐的嗎?”
麥母雖然蠟黃着一張臉,剛剛也是連話都沒有說出口,但在麥小寶的撒嬌下,終究還是朝着麥穗的方向開口:“穗啊,他可是你的弟弟,以後也算是你的靠山,你現在這麼跟他說話,真的有些過分了。”
原來還能說話啊。
聽到麥母那有些虛弱,實際上並沒有什麼其它異樣的話語時,麥穗心底的感受,竟有些摸不清楚,但很快,又覺得無比地嘲諷:“既然覺得我過分,那我就走好了,不在這裏礙你們的眼。”
靠山?
別人都說,孃家人是一個女人背後的靠山。
日後嫁了人,能夠幫女人的,也都是孃家人而已,事實上呢,真的是這樣嗎?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事情,在這種情況下,都不能夠一概偏全。
麥穗轉身要走。
牀上的麥母也沒有想到,麥穗居然性子一下變的這麼倔強,愣了幾秒,當即扯着嗓子道:“你這是要我死啊!你走,你今天敢從這裏走出去,我就,我就死給你看!”
麥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回頭時,麥母那威脅的樣子,仍舊是映在了瞳眸中,讓她心頭躥起了一陣怒火:“死?所以說,你們這一次喊我回來,根本就不是什麼病危了吧!實際上,就是在打着什麼主意!”
麥母一聽,臉色微微一變。
只是這兩秒鐘的變化,就被對面謹慎的麥穗給看在了眼裏,讓麥穗的心頭,幾乎是一片悽然,甚至劃過了一抹痛苦。
果然是……
騙她的。
麥穗已經不知道,自己的心臟還能夠被傷到什麼程度,但看到麥母這幅模樣時,又覺得非常的荒唐:“爲了騙我回派來,你們還真是什麼謊都能夠撒得出來。”
“說吧,你們究竟想做什麼?”
她一點都不想在這裏,和她們浪費時間了。
謝重樓也知道,麥母和麥小寶他們的惡性,但要認真說起來,也是真的沒有想過,連“病危”這種話都能夠說的出來,難道就不擔心真的會成真嗎?
也許,麥母她們根本就不覺得,舉頭三尺有神靈。
肆無忌憚地將這些話說出來,說到底,也不過是仗着自己的身份,自以爲能夠拿捏住別人罷了。
麥母眼神閃爍。
麥小寶看到麥母那副模樣,再加上麥穗一副隨時會走的架勢,哪裏等的了,當即催促着麥母:“媽,你等什麼呢,趕緊說啊!她可是你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到這麼大的。”
“你現在生病住院,要她出點錢怎麼了?讓她滿足一下你的願望,能有什麼問題?你要是繼續這麼下去,那你還要不要我這個兒子活了?”最新
麥母一聽到麥小寶的最後一句話,也是心頭一慌,再看向麥穗時,哪裏還有一點猶豫,理所應當地說道:“你也看到我現在這種情況了。”
“事情雖然沒有那麼嚴重,但是絕對也不會輕到哪裏。”
“我現在也就是一副殘體了,也知道你在外面工作很辛苦,也不可能問你要錢什麼的,就是想你完成我一個願望而已,也讓我的心願能夠了結。”
這番話一出,別說麥穗了,就是謝重樓,都已經感受到了不妥。
謝重樓皺起了眉頭,目光再落到麥母的身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此時的麥母身體情況還是很不錯的,哪裏有什麼“病入膏亡”之類的樣子。
可麥母偏偏要以這種口吻說話,總覺得這裏面的事情,怕是不會簡單了。
如是想着,謝重樓就有點緊張地看向麥穗,希望麥穗考慮清楚一點,別在這些事情上,害得自己真的連一點退路都沒有,活生生地埋葬了自己。
麥穗察覺到麥母的話中有話,苦笑一聲,就知道事情果然如自己所想的那樣,從來都沒有簡單過,虧的她還以爲,終究還是有什麼不同了。
實際上呢,也不過是,她癡心妄想罷了。
“所以說來說去,你究竟是帶着怎麼樣的心願,又是抱着怎麼樣的想法,需要我來完成?”麥穗嗤笑一聲,“其實更多的心願,難道不應該讓你的寶貝兒子來完成嗎?怎麼就想起我了?”
“你……”
麥母差點被氣得臉色漲紅。
就在這時,冷言忽然湊到了謝重樓的耳邊說了些什麼,而謝重樓則是眉頭一皺,上前拉了拉麥穗的手,湊到了麥穗的耳邊輕聲說着:“冷言說,外面好像有人過來了,你看……”
冷言耳力很好。
麥穗聽到這些時,也是隱隱察覺到有些不好的事情,最主要還是,知道麥母和麥小寶他們的尿性,擔心着謝重樓這邊會出問題,當即就要開口。
卻在這時,門“哐當”一下被推開。
有人從外面走了進來,帶着一臉的煞氣,看起來可一點都不好惹。
麥穗、謝重樓、冷言都齊刷刷地轉頭。
麥小寶也注意着這些呢,見那人從外面進來時,臉色一變,急忙地拉了拉麥母,甚至身體下意識地想要往麥母身後藏去,唯恐被注意到的樣子。
麥母發黃的臉色,在這個時候更顯得黃澄澄的,不知道的,都要以爲她有什麼毛病。
原先還以爲是什麼認識的人,但當麥穗注意到那人身上的紋身,以及回頭看到麥母和麥小寶的慫樣時,心中那種強烈的不安,在這一瞬間,格外明顯!
麥穗神色一怔。
“喲,人還挺多呢!”那爲首的紋身男,看到麥穗等人時,目光在謝重樓的身上停頓了一下,也就站在門口的位置不動了,掠過他們,看向麥母和麥小寶,“都想要了,事情要怎麼解決了嗎?今天,可是我給你們的最後期限了。”
簡單的兩句話,就已經暴露出了這件事情的不簡單。
麥穗都沒來得及回頭,就已經聽到了麥母顫抖又帶着驚懼的聲音:“就是她!她就是我的女兒!你把她帶走吧!用她來抵債就可以了,你不能抓我兒子!”
那話語雖然極快,但是表達的非常清晰,也讓麥穗清楚地意識到,如今這究竟是怎樣的情況。
她錯愕地轉頭,看向麥母。
見麥母神色間雖然有倉惶,但也有着決絕和狠戾,看樣子,是真的一點都沒有將她的性命放在心上,也是這一刻,麥穗徹底地明白,麥母的心裏,從始至終,都沒有她這個女兒的存在。
於麥母而言,兒子麥小寶纔是最重要的。
至於她?
呵呵,也不過是麥母所說的“賠錢貨”而已。
麥穗的心一下沉入了谷底,神情間都有些怔然。
謝重樓看到麥穗那個樣子,知道在這種時候,怕是難以處理事情了,連回頭看麥母他們一眼都不想,而是直視那個紋身男,掃過他身後的那些人,提了提膽子。
“我們是忽然被叫回來的,這裏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一點都不清楚,但是這些事情也不是說我們不當一回事兒,它就不存在的。”
“現在也是法治文明社會,還是將事情說出來,我們都看看怎麼解決吧!”
如果真的像麥母所說的那樣,用麥穗來抵債,那還得了嗎?
“你膽子不小。”紋身男看着謝重樓,眼裏閃爍着精光,“你也可以看看,我們這些人,真的會將你所說的‘法治文明社會’放在心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