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西洲緊緊抱着父親,迅速從地面升到空中,只見李府越來越小,繼而消失不見;青州府也越來越小,微如塵芥,而後隱在茫茫白雲之下。
仙人島在茫茫大海之上,離家甚遠,所以李西洲心中欣喜期待之餘也不免有點失落。
也不知飛了多久,眼下現出了無垠碧海。
李幽一手御劍,一手從懷中掏出一條青熒熒的小樹枝,舉在身前。
李西洲好奇道:“爹,這個小樹枝也是法寶嗎”
李幽道:“此物乃碧雲仙人贈我的迷榖木,可以引我們去仙人島。否則大海縹緲,憑我們自己,找不到仙人島。”
沒多久,下方又現出了一個雞蛋大的綠洲。
李幽笑道:“洲兒,我們到仙人島了。”
絕仙劍往仙人島俯衝下去。
仙人島外圍罩了一層淡淡的紅光,那是仙人島的鎮島禁制“紅雲仙障”。
越飛越近、越往越低,眼中的仙人島漸漸廣闊。山水相繞,殿宇軒昂,青磚黛瓦,景物旖旎,仿若世外桃源。
兩人並未直接落在仙人島上,而是棲足於一塊名喚“叩仙石”的巨大礁石上。
叩仙石對面便是修仙人夢寐以求的仙人島境地,一位白衣仙人席地而坐,似在打坐練功。他身上的白衣袖口繡有白瓣綠蕊梅花,彷彿一棵瑤池雪樹開出了嫩葉。
盈盈一水間,李幽拱手道:“曳尾仙人,在下弄靈坊李幽,攜犬子李西洲,求見仙府掌門碧雲仙人。”
上回李幽來仙人島求見碧雲仙人,見過仙人島縹緲府碧雲仙人大弟子曳尾,因而認得。
曳尾瘦骨清癯、溫雅端正,望去三十五六年紀,一派仙風高意。
他睜開雙眼,站起來拱手道:“李先生,李公子。煩請二位稍候片刻,我這就去稟告家師。”
沒多久,曳尾回來。他將手朝紅雲仙障一指,結界現出一道可容人通過的小門。又朝海水一指,海水上涌,忽而結冰,仙人島和叩仙石之間恰生出了一條冰橋。
曳尾道:“這邊請。”
李幽父子過冰橋,穿結界,登仙人島。
曳尾兩手分別向紅雲仙障和冰橋施法,仙人島又恢復原樣。
李幽道:“多謝曳尾仙人。”
曳尾道了聲“不必客氣”,引着李幽父子穿花扶葉,循路而去。
一路見了好些奇花異草、寶樹珍藥、仙鶴靈鹿,又時不時看到仙人島弟子或坐在石上打坐,或在樹下練劍,總不出喧譁之聲,甚是幽靜自得。
三人走至仙人島最高峯瓊台山。
瓊台山嶺路盤曲,修竹夾道。
到了山頂,頂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白雪,依稀可辨長春松柏。
俯瞰仙人島,山如纖纖春筍,水似縷縷炊煙,綠樹紅花點綴其間,景物分明,不染風塵,四周海浪拍岸,確實當得起“仙人島”三個字。
曳尾道:“請二位客人在此等候,家師片刻就來。”
李西洲瑟縮地雙手抱臂,低語道:“外頭好冷,連杯熱茶也不給人喝。”
李幽斥道:“出門在外,務必要謹飭恭慎,不可語出輕薄。”
忽聞蕭蕭風聲中夾着一道“嗚嗚”之音,李幽立刻將李西洲護在身後,原來是東邊松樹中如箭一般飛來兩個青花瓷茶杯。
李幽接住兩個茶杯,觸手生溫,裏面有茶兩個茶杯飛來,不分前後,力道完全相當,穩穩當當,且不灑出分毫,足見施法的人功力深厚。
李幽笑道:“多謝碧雲仙人賜茶。”
他將其中一杯茶遞給李西洲,李西洲見父親一口飲下,也跟着飲盡茶水,口角留香。
李西洲暗暗心驚:“碧雲仙人好厲害,方纔還在松樹後面,一眨眼又跑到崖下去了。只是不知她究竟要怎麼對待我和父親”
李幽道:“犬子愚鈍,還請碧雲仙人多多指教。”
崖下無人回話,空中卻忽然飛來一個水缸大的雪球。李幽祭出絕仙劍,一道三丈長的紫霞將雪球阻在空中。
李幽道:“碧雲仙人已修煉到練虛妙境,道法玄深,何苦捉弄鄙人。”
碧雲仙人哈哈笑道:“我雖法術略高一籌,但你弄靈坊奇寶無數,我未必能勝你。你且接我幾招。”
一道金光如雷電劈來,破了絕仙劍的三丈紫霞。空中雪球忽而碎裂,破成千百個小雪球,漫天砸下。
既然有求於人,只好陪碧雲仙人玩玩,況且自己也許久沒有大動手腳了。李幽收了絕仙劍,從懷中掏出一條薄如蟬翼的紫綃,迎風一晃,紫綃散開如漁網,將大大小小雪球全部接住。他又將紫綃往懸崖邊一送,大大小小雪球滾落山崖。
碧雲仙人道:“此寶何名”
“紫霞綾。織女梭織就,縫以二十一個胎光魂,以太清陽和之氣調之。”
崖下“篤篤”之聲傳來,不一會兒,那千百個小雪球竟從崖下滾了上來,堆成了一個雪人,雙手不住地向李幽父子扔來雪球。
李幽一面用紫霞綾接住飛來的雪球,一面祭出一枚藍幽幽的珠子,珠子大放幽光。雪人忽然雙手掩面,似在悲泣,他跪在地下,沒多久就融化成水。
“苦悲珠”
“碧雲仙人好眼力。苦悲珠乃千年蚌精孕育而成,又煉以七份悲情。雪人被苦悲珠一照,傷心融化。”
一位面含笑容的清瘦修仙羽士從一排松樹後走了出來,白色道袍上繡滿了青枝綠梅。李西洲只覺此人道風高古,容光飛揚,猶如一塊沉在清水中的千年寶玉。
李幽拱手抱拳道:“碧雲仙人。”
碧雲仙人二百餘歲,眼前女子望之不過五十餘歲,莫不是修仙到了一定程度,便有返老還童之效李西洲也學着父親的模樣,道:“碧雲仙人,在下李西洲。”
碧雲仙人秋水盈盈,朗若曙星,還禮道:“李幽,上回你來鄙島,爲的就是令公子李西洲,只是貧道正閉關修煉,不能施以援手,好在令公子福大命大。”
李幽道:“犬子雖能保得性命,卻法力盡失,從前的修爲前功盡棄。我這次帶他來,是希望碧雲仙人能收他爲徒。”
碧雲仙人略略沉吟,李幽憂心道:“莫不是碧雲仙人看不上犬子”
碧雲仙人笑道:“非也。令公子秀骨仙姿,自是修仙奇才。況且我曾允諾應你一事,今日你提出來,我自然答應。”
李西洲福至心靈,跪下叩拜道:“弟子李西洲拜見師父。”
碧雲仙人將李西洲扶起,道:“也是湊巧。如今縉雲山有一隻千年蛇怪禍害百姓,我正要去除此怪。這一去須得數日,爲師不在仙人島的日子,你就先隨你大師兄學習。”
曳尾道:“弟子遵命。”
“李某感激不盡,有勞曳尾仙人。”李幽強忍住不捨,道,“洲兒,在仙人島不可像在家一樣胡鬧,必得好生修習。若被我知道你闖了禍,我一定扒了你的皮。”
“言重了。”
“在下塵世濁體,不便久留,就此別過。”李幽深深地望了一眼李西洲。
“算算時辰,我也該去縉雲山了,不如我們結伴而行。”
彩霞過處,碧雲仙人和李幽一同飛去,李西洲望着他們的背影,心中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