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天之傾 >第二卷 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 第九十五章 月出
    清平公主面無表情的從那座書房離開,手中拿着那捲畫卷,這也是接近是十六年來唯一能夠倖免於難的一副。

    清平臉上無悲無喜,心中也奇異的平靜下來。因爲知曉真相的她清楚父皇說的是對的,人總是會死的,那些被無故殺死的人如此,離皇如此,她自然也是如此。

    只不過他們的生死其實都不由自己掌控,本質上其實並沒有什麼區別。當然也不是說清平會因此而擺脫那些罪惡感,這是她的選擇,自然也會由她來承擔。清平一個人走在那條離染曾經走過的長長廊道,只是她不喜歡多愁善感,自然也沒有產生什麼史詩感,神情清冷而孤寂。

    “其實你不必承擔這些的。”隨着一聲極爲悅耳的輕嘆,這句話傳入清平的耳朵。

    清平腳步微頓,才發現廊道拐角處站着一個極爲妖異美麗的女子。女子赤足繫着金玲,一身火紅色的輕紗恰到好處的貼合在身上,使女子玲瓏有致的身軀若隱若現,最令人難忘的女子的一雙貓兒一樣的眼睛,看似冰冷卻又帶着攝人心魄的光芒。

    女子神情有些複雜,並非突然出現,而是好整以暇的站在那裏,只是直到開口之前,清平都未能察覺到她的存在。

    清平身子一僵,有些警惕的看向女子,特別是女子那雙妖異的眼睛,讓她心裏有些不安。卻仍是平靜的開口問道:“你是誰?”

    “我是誰?”女子的神色有些恍惚,才笑了笑說道:“認真算起來,我應該算是你小姑姑。”女子此時終於注意到清平手中緊握着的畫卷,便自然而然的接過,打開,看了看。

    清平本來正緊緊攥着那畫卷,那畢竟是這世界上爲數不多能證明她母親存在過的東西,無論如何都不會輕易放手。只是在女子伸手的瞬間卻覺得神志有些恍惚,竟然不知不覺的下意識鬆開了手,眼睜睜的看着那畫卷落入女子的手裏。

    清平這時才反應過來女子那句話裏的意思,有些沉默的放下本想伸過去搶的雙手,冷漠的看向女子。

    冷漠是因爲清平心中仍然警惕不安,不安是因爲眼前的女子對她而言極爲少見——她聽不到女子的心聲,就像餘良一樣。

    女子認真看了那畫卷很久,久到清平心中的不安漸漸變少,警惕卻更多了些。於是清平認真而平靜的開口說道:“那是我的東西。”

    女子愕然的擡頭,目光終於放在清平身上,卻好似穿過時空看到了那個有些執拗的女子。“那是我的東西!”這是她常常會對這貓一樣的女子說的話。

    她最喜歡搶走她喜歡的東西,然後那女子便會有些認真的對自己這樣開口,女子愣愣的有些失神心想。

    也就是這片刻的失神,清平突然感覺自己的不安和警惕全都消失不見,反而有些親近和一絲......茫然。

    不僅是近在遲尺的清平,小半個洛陽的人的情緒都受到了影響,憂愁的人更加憂愁,歡喜的人更加歡喜,原本僅是有些惱怒的人突然大發雷霆,暴怒起來甚至大打出手。

    好在女子很快從這短暫的失神中醒來,趕忙微微皺眉收起這越來越難以控制的天賦神通,眼神複雜的看着清平,將畫卷遞還給她。

    “你很像她。”女子有些感慨的開口。

    清平有些害怕的低下頭,這種陌生的親切感讓她有些茫然,只能輕輕的“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女子清楚自己的天賦已經對清平造成了影響,只能再次輕嘆了一口氣認真說道:“我可以帶你離開這裏,帶你去個無須承擔這些痛苦和仇恨的地方,無憂無慮的生活。”

    清平擡起頭認真的看向女子,沉思片刻纔有些迷茫的說道:“那樣,那些人就都白死了呀。”“我的母親也就白死了呀。”清平默默的在心裏補充道。

    女子有些無奈的想到,這倔強的樣子倒是與她一模一樣,只是想到那些更爲冷酷的事實還是有些不忍的開口說道:“你們這樣其實......都是徒勞的。不管怎麼樣,我都會在這裏呆到洛陽的事情結束,你若是想通了可以在心中喊我的名字,我自然會出現。”女子頓了一下才說道:“我叫月出。”女子說完這些便轉身準備離開。

    清平有些緊張的攥了攥手掌,只覺得有些悵然若失,連忙急聲問了句:“我母妃她是怎麼樣的人?”

    女子腳步微頓卻並未回頭,只留下一句“跟你一樣是個傻子”便消失不見。

    清平愣了愣,再次攥緊手中的畫卷,有些自嘲的喃喃自語“傻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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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小子怕不是個傻子吧?”周全愁眉苦臉的坐在一張方桌之前,唉聲嘆氣的說道。眼見着這洛陽的局勢越來越惡劣,特別是靈覺異於常人的周全最近經常能感受到一絲讓他有些厭惡的氣息在洛陽四處出沒,而於此同時洛陽的大陣似乎也變得越來越薄弱,便又隱隱出現一絲讓周全感到頭皮發麻的氣息,心說這洛陽到底藏了多少怪物?

    周全想到這裏卻突然神情一滯,只覺得有一種常人難以察覺的氣息在撩撥着自己的心緒,轉過頭有些眼神凝重的看向皇宮方向。

    察覺到這一點的不僅是周全,還有一直隱藏在暗中某處的遊旭之。周全是因爲靈覺敏銳,而他是因爲對這種情況有些熟悉,確切的說是恰巧知曉。

    於是在女子轉身離去的時候,遊旭之有些猶豫的跟了上去。

    只是跟了一段距離以後,女子卻突兀的消失,遊旭之瞳孔微縮,緊接着心神巨震。原來女子竟是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的身邊,正面無表情的看着自己。

    雖然已經有些猜測,可是此時的遊旭之還是心下駭然,心說不虧是整個妖族天賦最好的那個,如此年青就竟然已經與被封印的那位修爲相差彷彿,都達到了......法相境。

    遊旭之隨即低頭,輕吸了一口氣拱手說道:“見過郡主殿下。”

    女子微微眯眼,面無表情的說道:“你跟着我做什麼?”

    遊旭之卻並未正面回答而是開口說道:“我原本以爲來的會是哪位統領一方的大妖王,沒想到卻是郡主親至,莫非聖君真的有些意動?”

    女子嗤笑一聲,隨即說道:“意動?你是不是在人界待的腦子出了什麼問題,你以爲什麼是聖人?聖人的強大遠非你能想象,就憑你也想算計龍虎山,算計聖人?”

    遊旭之卻並未因女子的嗤笑動容,而是神情嚴肅的認真說道:“如果......聖人,不再是聖人了呢?”

    女子嗤笑的表情一滯,也終於轉頭看向遊旭之,神情嚴肅而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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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情同樣嚴肅認真的,還有此時的吳大學士。

    吳家一直是個有些奇怪的家族,世代相傳,歷史悠久,卻一直低調的沒有什麼名氣。與在離國根深蒂固的司馬家想必就更加顯得寒酸怪異。尤其是與司馬家樹大根深,枝繁葉茂的情形不同的是,司馬家的子嗣極爲稀少,確切的說是一脈單傳,幾千年來代代如此,這便顯得尤其怪異了。

    只是歷代的吳家家主都極爲優秀,而又門客弟子衆多,因此吳家雖然一直人丁稀少,卻仍然可以穩穩的紮根在洛陽,若是不出什麼意外,想必這樣的情形還會繼續持續下去,一直持續下去。

    其實也出過一些波瀾,比如曾經幾乎不爲人知的龍虎山的那場道辯,便曾經對離國產生了一些不爲人知的影響,這種影響看似不起眼,卻也是成了造成洛陽走到如此境地的元兇之一。再比如幾十年前那場幾乎波及整個世間的紛亂。只是這些波瀾都有驚無險的度過,其實算不上什麼絕境。

    此時的洛陽,或者說是離國,纔是真正的絕境。

    吳家的傳承遠比人們知道的更爲悠久,或許僅有包括司馬老爺子在內的寥寥幾人才知道,吳家的存在恐怕仍在離國之前。而每代吳家家主想要成爲家主的先決條件就是需要記下,所有前輩們記載的密辛。

    代代相傳,吳大學士自然便是整個離國知曉祕密最多的人。

    而吳家這麼做的原因其實有些簡單,因爲吳家本來就是龍虎山的人,是龍虎山派來監察守護離國的人。換個說法,恐怕吳家,吳大學士纔是此時的龍虎山傳承最正統最悠久的弟子。

    而因爲這種特殊的身份和某些已經掩藏在歷史長河裏幾乎被人遺忘的手段,吳大學士也隱隱察覺到了龍虎山上發生了比所有人想象的還要可怕的異變。

    也是因此吳大學士才最終決定支持離皇做出這些幾乎必然會葬送整個離國的舉動和謀劃。

    吳大學士神情嚴肅認真,是爲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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