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回到道觀喫的第一頓飯,讓她滿足的幾乎要掉眼淚,完全沒有神仙該有的樣子。
小唯隨便坐在門檻上,瞥一眼她手裏的饅頭,淡淡道:“你這次來凡間應該不是爲了祈願吧,是帝君給你新的任務了嗎?”
沈知風頓了一下,想到帝君的交代,只好隨口說道:“師尊看我就生氣,因此我來凡間避避風頭,等到他老人家心情好了,我再回去天庭吧。”
她恨不得現在就回天庭,畢竟在那裏她不會感覺到餓,到了凡間一頓不喫餓的難受。
小唯無奈的嘆了口氣,站起身道:“這樣丟人的事情以後還是少做,要是被天庭的誰看去,又要說你閒話。”
沈知風倒是不在意的樣子,擺擺手道:“反正天庭關於我的傳言多得是,也就不怕這一兩件了。”
小唯看了看沈知風,轉頭又去看神像。這個是芃羽在凡間第一座廟宇,同樣也是她最後一座廟宇。神像雕刻的與她幾乎一模一樣,居高臨下的眼神中透着一絲悲憫。
在過去的幾百年裏,芃羽總是這樣的模樣看着凡人。她想要去改變凡人的命運,每次都會失敗。後來她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在天庭回來時臉色蒼白,從那以後再也沒有提過要幫助凡人改命。
做神仙久了,可能她都不記得自己曾經是凡人。
沈知風喫完了一整個饅頭,滿意的打了個嗝後站起身,在道觀裏轉悠消化食。
小唯盯着她的身影,總覺得其實這樣的她也挺好,至少沒有了上神的顧慮。
胡思亂想之間,道觀的門被推開。小唯忙熱情的迎上去,在看到是時花後臉色陰沉下來,冷冰冰道:“你不是去完成祈願了嗎,怎麼回來了?”
“方纔我在完成第一個祈願的過程中,發現那凡人的身上力量不對勁,好像有奇怪的煞氣包裹着他。”時花臉色很不好看地說道。
沈知風歪着腦袋一臉不理解的表情。
時花見說不清楚,一把拉住沈知風的手,道:“總之你跟我去看看就知了。”說完,捏了個訣,二人的身體頓時騰空快速向前飛去。
沈知風感覺到自己的頭髮都被身子周圍強烈的風吹的貼在臉上,她嘴角抽搐一下,反應過來這時花是用了“快速移動”。
不一會兒,兩個人的身體停頓下來,景色已經變成了京城街道。
這種法術非常消耗靈力,時花大口喘着氣,疲憊的靠在一道牆上休息了好一會兒才緩和過來。
她直起身子,拉着沈知風匆忙進入旁邊的文昌觀之中。
道觀之中人祈願的人特別多,大概是因爲最近是進京趕考的日子吧。她的目光掃視一圈,最後定格在一書生的身上。那書生虔誠的跪在蒲團上,向着文昌星君神像祈禱。隨着祈禱的落下,煞氣和靈力包裹住他。
時花神情嚴肅道:“是不是覺得很奇怪?”
沈知風點點頭,湊上前去準備查看情況,就被一道士攔下。他伸出手來,對着沈知風比劃了一下,示意她留下功德錢。
她在齊州賣藝所得不少,於是掏出十個銅板遞過去。
那道士居然眼皮也不擡一下,冷哼道:“就這麼一點兒還想祈福?”
時花看不下去要上來教訓一下他,被沈知風擋下。她笑眯眯的對着道士行禮後,畢恭畢敬道:“這位道長,不知道您對於祈願有什麼理解?”
道士上下打量了一番沈知風,面無表情道:“祈願是寄託一種願望,爲了能夢想成真而請求神靈的幫助。”
“那神靈貪財嗎?”沈知風接着問道。
道士立刻惱怒道:“天上的神仙哪裏有貪財的?你這樣說就是在褻瀆神明,會遭到懲罰的!”
沈知風笑嘻嘻的看向文昌星君的神像,道:“既然不貪財,那麼也不會因爲給的功德費多少而決定幫不幫忙。功德費只是看一個人的真心,窮人可以祈願,富人也可以。凡人不能只靠着費用看是不是真心,而是要看信仰!”
一番話落下,引得道觀中人的一片掌聲。
道士一張臉憋的通紅,最後心不甘情不願的將一根香遞過來,道:“行吧,讓你去祈福。”
沈知風拿着香謝過後跪在蒲團之上,將自己的靈力集中一些在香上,藉着嫋嫋香菸呼喚文昌星君。
香菸飛到空中突然消散,將她的聲音完全吞噬。
時花因爲是仙人的形態凡人看不到,因此飄蕩到沈知風耳邊,問道:“上神,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出去再說。”沈知風壓低聲音回道,插上香後起身。她推開道觀的門,就撞上了要推門的薛珧!
“我來上香。”沈知風道,“你不是說來這裏追查什麼事情嗎,怎麼有空來道觀了?”她心下好奇,按理說一個神明的信徒是不會去信別的神仙。
薛珧瞥了一眼飄蕩在她身後的時花,道:“我追查的就是這個道觀的事情。”
沈知風當即應和道:“我也發現這個道觀不對勁,裏面的神像聯絡不上神仙,而且煞氣瀰漫!”
薛珧聞言警惕的盯着沈知風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怎麼知道神像聯絡不上神仙?”
沈知風眼神慌忙多閃開,不知道這件事如何解釋。
時花見狀湊過來,替她解圍道:“有什麼事情咱們先離開這裏再說吧,免得裏面有人起疑。”說着,轉頭看向正在用探究的目光盯着他們的道士。
薛珧目光一直在沈知風臉上游走,冷冷的吐出一個字:“好。”
之後三人離開道觀門口,進入對面的茶館喝茶繼續探討。
時花顯靈後端坐在桌子旁,喝了兩口茉莉花茶後,嘖嘖感嘆道:“凡間的茶味道再好,也不及天庭的萬分之一。”
“天池的水多好喝啊,當然是凡間不能比。”沈知風將茶水喝了一大半,“在凡間就湊合着喝吧。”
時花昂起頭來,道:“下次我請你喝桃花茶,我們宮觀是用露水沏出來的,絕對不是凡間能夠有的味道。”
“那我等着。”沈知風道。
薛珧聽着兩個人的對話,眉頭緊皺:“所以,你是神仙?”
“當然,我是三月桃花花神,你可以叫我時花仙子。”時花得意道,“你這個道士生的很好看,真可謂是凡間少有。”
薛珧再次用懷疑的目光看向沈知風:“你真的是道姑嗎,怎麼認識這麼多神仙?”
“啥?道姑?”時花震驚的看向沈知風。
沈知風冰冷的眼神橫過來,時花當即閉上嘴巴。隨後她換上真誠的笑容,兩隻手覆蓋在胸前,裝出一副崇拜的模樣道:“我當然是道姑了,只是平日裏芃羽上神對我很關照,經常被帶去天庭,與衆位仙人相識。”
薛珧顯然不相信,問時花道:“時花仙子,這位道姑看上去和你很熟是嗎?”見時花拼命點頭又道,“那她叫什麼?”
時花頓時愣在原地,她從來不知道芃羽在凡間還有什麼名號。
沈知風捂着頭很無語,感覺自己要被拆穿了。
薛珧用看透一切的眼神看向沈知風,一字一句道:“所以你其實不是道姑,而是神仙對不對?”
沈知風見瞞不下去了,只好低下頭有氣無力道:“其實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只是我現在也沒有什麼過多的靈力,所以和凡人也相差無幾……”
薛珧思考一下,目光灼灼道:“泰元真君,扶陽將軍,以及時花仙子都對你畢恭畢敬,也就證明你的身份在他們之上是嗎?”
沈知風嘆着氣點頭。
薛珧道:“你直呼黎落上神名諱,也就是說你們兩個平級。”
這傢伙爲什麼猜測這麼準?
沈知風咬着牙在心裏面生悶氣。
薛珧捏緊拳頭,繼續道:“所以,你是芃羽上神?”
這下沈知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畢竟嚴格來說她並不是芃羽上神。
時花有些看不下去了,接話道:“你猜的都對,這位就是掌管我們十二花神的芃羽上神。不過她因爲一些原因喪失了全部記憶,並且也沒什麼法力。”
薛珧臉色有些蒼白,默不作聲的盯着沈知風看。
沈知風苦笑道:“我知道你是芃羽上神的信徒,也曾經被我救過。你看到我現在這幅模樣一定非常失望,恨不得立刻脫離信仰,還有可能想要黑我。但是我也很感激你,因爲你曾經是我唯一的信徒。”
“他是上神你的信徒?!”時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從仙魔大戰後,芃羽的信徒大多都跑去別的上神那裏了。
薛珧捏着茶杯的手指關節泛白,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我現在依舊是你的信徒。”
“可是我現在根本沒有什麼力量去完成祈願。”沈知風愣愣的看向他,心臟怦怦直跳。
薛珧堅定道:“曾經的你給了我光明,就算你跌入塵埃,也依舊是我的光芒。因此,我永遠不會背叛你。”
沈知風眼眶有些泛紅,低下頭眼淚從眼角滑落。
芃羽,你聽到了嗎,你還有信徒!
她想,如果芃羽知道她還有信徒,會不會後悔折斷赤羽跳誅仙台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