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姨娘說的信誓旦旦,彷彿認定輕歌已是不敗之身。
她那雙眼睛裏,雖然還勉強有假裝的溫柔,但大部分的還是算計。
葉國公自然也想要查清楚此事。
相比於偷盜庫銀,私通一事能加有損於國公府的名聲。
“驗”
杜姨娘心中暗喜,立馬對着身邊的趙嬤嬤遞了個眼色。
趙嬤嬤會意,直接向着院子裏的輕歌走去。
馨兒看到趙嬤嬤要對輕歌動手,立馬喝道。
“你要做什麼”
趙嬤嬤沒有將馨兒放在眼裏,力氣大得一把抓住了輕歌的手臂。
她齜牙咧嘴地將輕歌的袖子往上擼。
兩條手臂都檢查過後,趙嬤嬤轉過身,對着廊上的葉國公和杜姨娘稟告道。
“老爺、姨娘,這婢女的兩條手臂上都不見守宮砂,證明其早已失貞。”
扶着輕歌的春喜和馨兒都是身體一怔,不約而同地看向輕歌。
但是輕歌卻不做任何辯解。
不等葉國公和杜姨娘二人詰難,葉卿顏的眉頭微微皺起。
她不懷疑趙嬤嬤說謊。
因爲杜姨娘不會這麼蠢。
這麼說來,只有可能是杜姨娘早就知道輕歌沒了守宮砂,才弄了這麼一出。
即便這個姦夫是假的,但輕歌失貞的事,卻可以是千真萬確。
葉國公一臉冷笑,想着這白老五教出來的人也不過如此。
“卿顏,你這婢女不能要了”
“父親,女兒還有話說。”
葉卿顏出聲打斷了葉國公的話,眸底深藏肅殺冷意。
杜姨娘有些自信過頭地問了聲。
“大小姐,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話可說麼。”
所有人都認爲,事已成定局。
女子沒了守宮砂,怎麼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
但是葉卿顏卻毫不畏懼這樣的境地。
她深信絕處能逢生,靠的是拼盡所有的決心。
杜姨娘想要藉着這小小的守宮砂毀了輕歌,未免太小看她了。
真以爲她還是前世那個怯懦畏縮、不諳世事的小丫頭麼。
這一世,她絕對不可能任人宰割。
葉卿顏往前走了幾步,眼眸低垂,其內閃過一抹精光。
“父親,女兒想說的很簡單。
同樣是在戲文裏,有這麼一個真實故事。
將軍出征,不放心家中剛娶進門的小妾,得守宮砂,將其點於小妾臂膀之上。
然小妾照樣洗滌沐浴,數月後,守宮砂消失。
小妾未與人有私,將軍卻以守宮砂消失而治罪於她。
父親,女兒覺得那小妾着實冤枉。”
葉國公眉頭緊皺,卻不發一言。
這事兒他也聽過,就發生在幾十年前,當時鬧得還挺大。
旁邊的杜姨娘忍不住跳出來質問。
“大小姐,即便這守宮砂可以洗去,難道真會有人這麼傻去洗掉它嗎。
所有人都知道,未出閣的女子極爲重視身上的守宮砂,平日裏都不敢碰一下的。”
葉卿顏裝着甚爲同意地點了點頭。
“可是杜姨娘,這也並不能表示就沒有人不會洗掉它啊。”
杜姨娘咬牙切齒,然表面上還是裝着一副溫柔耐心的模樣。
洗掉守宮砂。
要麼是她傻了,會相信葉卿顏的話,要麼就是那個婢女傻了,會做出這種事。
葉卿顏知道這個理由尚無法證明輕歌的清白,於是便接着說道。
“其實我早就知道輕歌身上沒有守宮砂了。”
“大小姐早就知道”杜姨娘再次錯愕。
同樣錯愕震驚的,還有輕歌、馨兒和春喜。
“是啊,我早就知道了,而且我也問過輕歌。
父親、杜姨娘,其實並非每個女子身上都有守宮砂的。
輕歌從小就沒了爹孃,還是在邊境被舅舅撿到養大的。
所以,沒人給輕歌點守宮砂,也不奇怪吧。
對了杜姨娘,我還知道,你院子裏的婢女芍藥也沒有守宮砂呢。
如果照杜姨娘這麼說,那芍藥是不是也早已非清白之身了啊”
杜姨娘那瞳孔瞬間微縮,手心也不住冒汗。
芍藥確實已非清白身,這事兒她是知道的。
因爲是她逼迫芍藥勾梅苑的護衛,爲的是得知秋雲的計劃。
如果不是因爲芍藥的犧牲,她上回也不會知道秋雲打算在中秋家宴上放火燒死大夫人。
但是她沒料到的是,葉卿顏怎麼會知道芍藥沒了守宮砂。
“父親,女兒沒有說謊,你要是不信,可以把芍藥喊來驗身的。
杜姨娘觸及葉國公那滿了懷疑的眼色,立馬辯解道。
“老爺,芍藥家裏窮,從小就被髮賣了,自然也沒人給她點守宮砂。”
就連杜姨娘自己都沒有發覺,她用了一個“也”字。
潛意識中,她已經相信葉卿顏的話,認爲輕歌的手臂上本就沒有守宮砂。
杜姨娘信了,葉國公自然也相信。
對於女子身上的守宮砂,他多少了解。
不是每個女子都有這個命被點上守宮砂的。
尤其是戰亂年間,能活着就不錯了。
杜姨娘甚是不甘心,對着那跪在地上的護衛投去了一記眼刀。
護衛瑟瑟發抖,高聲喊道。
“老爺,我跟輕歌早已有了夫妻之事,就算她沒有守宮砂,可她已經是”
葉卿顏冷不防地打斷了那護衛的誣衊之詞,反問道。
“我也很想知道呢,你和我的婢女最近一次是在何時幽會的”
葉國公立馬怒喝道。
“放肆這是你一個未出嫁的女子該問的嗎”
葉卿顏兩眼淚汪汪的,甚是無辜地解釋道。
“父親,不是要問清楚嗎,總不能任由他扯着嗓子喊吧。
輕歌是我的婢女,有人冤枉她和人私通,那不是在打女兒的臉嗎。”
葉國公已經沒了耐心。
婢女私通一事,照理說不該由他來管。
但是涉及到庫銀失竊的事,他便急於想要弄清楚。
“說你與這賤婢何時幽會的”
葉卿顏同樣緊咬不放,悠悠地補充了句。
“不只是時辰,還有地點,你可要老老實實地說清楚。”
護衛緊張的身體直打顫。
何時何地,他怎麼會知道何時何地。
杜姨娘只讓他說和輕歌有染,沒有說其他的。
難不成要他現場瞎編嗎。
他吞了吞唾沫,萬分不安地扯謊道。
“回老爺,是,是前天晚上,在在後院。”
葉卿顏心中冷笑了一聲,步步緊逼道。
“前天晚上,具體是什麼時辰,後院那麼大,具體是在什麼位置。
你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你用何種方法和輕歌約定地點”
護衛傻愣愣地聽着葉卿顏所問的,明明是寒冷的冬日,卻冒了不少汗。
他整個後背都溼透了,額頭上也細汗密佈。
不知爲何,他竟然感覺到了大小姐那強大懾人的氣勢。
如同排山倒海,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杜姨娘那尖銳的指甲已經掐進了掌心,傳來的刺痛令她清醒了些。
可千萬不能出什麼岔子,否則她做的都白費了。
護衛在腦子裏想了許久,然後纔敢說出口。
“前天晚上,是戌時,我跟她在後院的酒窖裏。
她說她很想我,然後我們就情難自禁地做了那些事。
至於方法,我會在白天給她送信”
葉卿顏沒有接着往下聽,而是問了聲。
“你確定是戌時麼。”
“確定,就是戌時。”護衛不知道哪兒來的底氣,眼神堅定。
葉卿顏一臉不解似的,皺着眉頭苦思道。
“可我記得很清楚,前天晚上的戌時,我睡不着,一直讓輕歌陪着的。
所以她怎麼可能在那個時候去和你幽會呢”
她的信誓旦旦,令護衛有些心虛。
那護衛立馬改口道。
“那可能是我記錯了,應該是亥時。”
葉卿顏饒是認真地點了點頭。
“亥時就對了,亥時我睡着了,她倒是有可能出去呢。”
護衛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然而緊接着,葉卿顏彷彿想起了什麼似的。
“不對啊,我記錯了,我是昨天晚上睡不着,讓輕歌陪着我的。
前天晚上,我幫着蘭兒表妹抄書,到寅時才睡下的。
而且在那個時候,輕歌也一直陪着我,她怎麼會去後院見你呢”
護衛心裏一驚,這才意識到自己被套進去了。
但他還是強行想要解釋。
“不是的,我記錯了,是昨天晚上,我們是昨天晚上幽會的”
葉卿顏饒有興趣地盯着那護衛的反應,眼底盡是冷漠與譏諷。
這麼一來,事情已經很明顯了。
任憑他怎麼說,也沒人會相信他的話。
杜姨娘氣得直嘔血。
好好的計劃,都是因爲那個護衛說了不該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