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爲什麼要戴着面具,總不是爲了擋桃花吧”
宋凌煊的神色微微一變。
旋即,他一隻手支着腦袋,戲謔似的望着葉卿顏。
“想知道麼。”
“如果王爺不想說,也沒有什麼要緊的。”葉卿顏有些口是心非。
她自然是好奇這事兒的。
若非想知道,她決計不會問出口。
宋凌煊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銀製面具,甚是坦然地開口。
“倒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本王的母族是東溟皇室。
東溟被其他各國聯手攻城之時,齊國背棄盟約、坐收漁利。
那時候,本王還未出生。
聽柳嬤嬤說,母妃懷着身孕,在宣德殿外跪了一天一夜。
然而齊國拒不出兵,豈是一個女人能夠左右的。
各國聯手吞滅了東溟後,休養生息了幾年,便將目標轉向了齊國。
本王身上流着東溟皇室的血,作爲戰敗國的質子被送往北燕也是理所應當。”
宋凌煊說到這兒,便倏然停頓下來。
他看了看葉卿顏,想知道她是否在認真聽。
畢竟他還是第一次跟別人說起自己的事。
葉卿顏想到前世有關璃王的事,接着他的話說道。
“王爺歸國後,跟隨封老將軍屢建軍功,日子久了,難免會引起皇上的猜忌。
估計皇后也不會任由其他皇子奪了太子的風頭。
皇上需要一個能夠爲他開疆擴土的戰神,更想要一個安分守己的皇子。
自古帝王多薄情,只要威脅到了他的地位,即便是親生兒子,也絲毫不會心軟。
但如果是一個毀了容的皇子,便失去了奪位的資格。
王爺正是因爲此,才自毀容顏麼。”
宋凌煊那殷紅的薄脣透着幾許笑意,“本王倒是更想聽你往下說。”
葉卿顏拿起桌上的面具,仔細地端詳着。
纖細的手指撫摸着冰冷的面具。
“東溟國有餘孽,而且不少。
只要東溟餘孽一日未盡,王爺你就一日不可能得到皇上真正的信任。
但我不懂,王爺如今應當不再懼怕任何人,爲何還要戴着面具生活。
還有,這面具,莫非是你與皇上父子情的最後一道屏障麼”
葉卿顏的聲音越來越弱,也在問自己同樣的問題。
她擡眼看向宋凌煊,眼神多了幾分試探。
宋凌煊身上的戾氣隱而未現,儼然被葉卿顏戳中了痛處一般。
但那也只是一瞬。
他早就對那個男人沒有任何期望。
他也從未想過去維繫什麼父子情。
葉卿顏從宋凌煊那冷傲不可一世的目光中讀懂了些什麼。
她淡淡地笑了,一如那拂面的春風,撥動心絃。
“我方纔說錯了,王爺應該只是想要借齊國大軍,報東溟滅國之仇吧”
實際上,她還有另一個更加大膽的猜測。
“王爺你莫非也是爲了那個位置麼。”
宋凌煊的目光泛着幾許寒徹,深深地望着葉卿顏。
他清楚的知道,那個位置,指的就是皇位。
“卿顏,你這般口無遮攔,本王說不定會被你害死。”
葉卿顏知道他並非真的生氣,淺淺一笑。
其實這些也都只是她的猜測。
恐怕就連宋凌煊自己都不清楚,他真正在意的是什麼。
到底是他所揹負的母族的仇恨,還是內裏深藏的狂傲野心。
或許這二者,早就模糊了邊界。
感覺到氛圍的冷凝,葉卿顏看着手中那做工精緻的面具,不經意地轉移話題問道。
“王爺打算一輩子都戴着面具麼。”
“本王也想問你,你打算一輩子戴着面紗麼。”
他的真實意圖,是想知道葉卿顏爲何要自“毀”容貌。
葉卿顏放下了面具,狀若無意地回答道。
“更像是習慣了,王爺應該也是習慣了吧。”
宋凌煊微微點了點頭,在她面前向來沒有什麼可掩飾的。
葉卿顏也纔想起那刺客的事很重要。
“說是梁國二皇子,有可能麼,我覺得柳無澈可能查錯了。”
“本王倒是覺得很有可能。”
“王爺何出此言”葉卿顏表現出了很大的參與熱情。
前世,她對各國使臣的事都知之甚少。
那個梁國二皇子夏南陌,在她的記憶中是個溫和謙遜的君子。
這樣的人,到底有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
“你可聽說過檮杌。”宋凌煊優雅地喝了口茶,漫不經心地問了句。
葉卿顏思索了會兒,問說道,“檮杌,兇獸麼”
宋凌煊不可抑制地露出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看到葉卿顏這虛心受教的樣子,莫名覺得很有趣。
“本王所說的檮杌,是東溟被滅國後,失傳已久的祕籍,其內記載了不少殺傷力極強的兵器製造圖示。”
“東溟國的祕籍麼,如果檮杌這麼強悍,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爲,各國擔心東溟會製造出無敵兵器,所以先下手爲強,滅了東溟”
葉卿顏對這那本祕籍表現出了很大的興趣,認真地聽着。
“本王也只是聽說,其內記載的一種火器,好比兇獸檮杌,能抵抗千軍萬馬。
而檮杌本身,也猶如被兇獸所附,所到之處,只有災禍。
東溟被滅國後,檮杌重現,幾番輾轉,曾入落雪山莊。
一有檮杌的下落,各國便聞風而動。
爲了得到祕籍,落雪山莊滿門被屠殺。”
葉卿顏第一個想起的是小風,然後纔是姬夜瀾。
她皺了皺眉,顯然有些喫驚地低喃道,“落雪山莊,姬夜瀾麼”
“本王讓人查過,那晚姬夜瀾並不在山莊,雨夜,又趕上他的夫人臨盆”
“查到是什麼人做的麼。”葉卿顏沒有把話聽完,神情非常嚴肅。
她可以想象得到,爲了逼問出祕籍的下落,那些人用了什麼手段。
小風那樣可愛的孩子,一出生就沒了娘。
他的娘,是被人活活害死的。
不知爲何,她心中涌起了一股怒火。
宋凌煊並未馬上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避開了她詢問的目光。
葉卿顏將之前所發生的事聯繫到了一塊兒,反問道。
“那件事,莫非齊國也有人蔘與其中麼。”
難怪,北燕聯合各國進犯齊國時,姬夜瀾會選擇將兵器賣給前者。
齊國人害死了他的親人,他要報仇,也是人之常情。
宋凌煊瞭解葉卿顏的性子,她做起事來確實有些不擇手段。
若是她真的想知道,定會讓人去查。
那倒不如由他親口告訴她事情的真相。
“當年執行此任務的,是封老將軍的嫡子,也就是現在的封將軍。”
葉卿顏的眉頭皺得越發深。
她雙脣微張,好似是不知該說些什麼。
姬夜瀾現在還沒有離開皇城,難道是在伺機報復嗎。
他的復仇對象,往大了說是齊國,往小了說就是封將軍。
“嘭”
葉卿顏一個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茶杯。
她瞳孔微縮,只因想起了一件事。
前世,姬夜瀾不正是娶了封瑤霜麼,而且是自願入贅。
那個時候,女子們大多羨慕封瑤霜。
皇上爲了得到落雪山莊,算是半逼着封將軍嫁女。
封瑤霜成親那日,她也在場。
現在回想起來,那一日,封將軍的臉色似乎一直都不怎麼好看。她那時候還挺納悶。
估計封將軍對於落雪山莊滅門一事心虛自責,所以無法面對姬夜瀾這個女婿吧。
那也就不難解釋,爲何封家會走向沒落,不得善終。
節點正好卡在姬夜瀾入贅之後,確實耐人尋味。
前世,封家和白家接連遭遇變故,齊國損失兩員大將,邊境戰事喫緊
葉卿顏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如同入了沼澤,越陷越深,從什麼時候起,她好像被一張更大的網給罩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