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將兩國公主都許給太子，難免被人道不公。
老皇帝知道太子不會拒絕，便也懶得再問他。
他幾乎要無視方纔上官紫玥的請求，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酒。
皇后不着痕跡地用手肘頂了一下老皇帝，低聲提醒道，“皇上，紫玥公主跟您說話呢。”
老皇帝依舊不作聲，連皇后也一併忽視了。
到底是夫妻幾十載，皇后深諳老皇帝的脾氣秉性。
她知道，是自己出馬的時候了。
“幾位公主初來乍到，不如在齊國多待幾日。
正好這齊國的邀月節就要到了，到時候合城的男女都會在月下吟詩作對、尋覓佳偶，宮裏也是要辦宴會的，那時再決定幾位的婚事也不遲。”
皇后的一番話說的很中肯，不像是平常的場面話。
她爲着太子的事操心了太多，幾根白髮生長出來，於陽光下顯得耀眼。
宋明昭知道母后這是在給自己解圍，爲他爭取了一些時間做考量。
畢竟盲目地娶了這些異國公主，對自己是利是弊還說不清。
同樣，老皇帝也是滿意這個提議的，他順着皇后給的“臺階”往下開口。
“那就照皇后的意思，幾位公主的婚事，就放到邀月節之宴吧。”
“齊皇，我和太子的婚事”蘇靜婉有些着急地想要發問。
老皇帝靠在硬硬的椅背上，故作醉意地擺了擺手，透着些疲憊，“都等到邀月節。”
放在邀月節，也是出於他對結盟一事的考慮。
這和五國商談結盟一事，也沒有那麼快定下。
萬一發生什麼變故，他早早賜了婚，後悔都來不及。
凡事總要求個穩妥，不能將自己的後路都堵死了。
蘇靜婉有怒不能發，將錯都歸到了上官紫玥身上，認爲她就是個壞事的。
本來齊皇都爲她和太子賜婚了，偏偏上官紫玥站起來後，齊皇就改變了主意。
但即便到了邀月節再賜婚，那也是時間早晚問題。
自以爲一定能夠嫁入太子府的蘇靜婉，嬌弱的臉上滿是自信。
葉卿顏饒有興趣地打量着坐在使臣位上的幾位公主。
即便貴爲公主，她們的命運也都不受自己控制。
皇上爲趙國公主賜婚很乾脆，但在北燕公主的婚事就明顯有了顧慮。
這份顧慮的來由，她也能猜到幾分。
若是趙國和梁國國的公主，嫁給太子倒也無所謂。
但換作北燕的公主，實在需要慎重考慮。
北燕不比其他小國，它是唯一能夠和齊國抗衡的虎狼之國。
北燕的公主，越漂亮就越會令皇上不安。
太子是未來的齊皇，卻也是男人，抵抗不住美人的誘惑也實屬正常。
如果真的一個糊塗，讓那北燕公主有機可乘，屆時做出有損齊國利益的事就不好了。
但是現在齊國又想要和北燕結盟，就必須留下他們的公主。
綜合兩方面因素考量，皇上應該最有可能將北燕公主賜給無權無勢的皇子。
只有這樣，才能既維持兩國結盟之好，又不讓北燕人有機會威脅齊國朝政。
前世，上官慕雅嫁給了璃王，而璃王也一直沒有受到皇上重用，甚至連一點兒兵權都沒有，足以證實她之前的揣測。
雖說要等到邀月節，但真要到了那時，恐怕那些公主的婚事，也都是由皇上說了算。
聯姻一事暫時被擱淺，幾位公主倒也沒有鬧。
畢竟這是在異國，就算有不滿，也不能失了本國的氣度與形象。
反倒是一直很少說話的梁國公主夏煙凝，突兀地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齊皇陛下，請恕煙凝不願等到邀月節，只想早日入宮伺候陛下。”
梁國公主如此直接的表達，無疑引起了宴會廳內的軒然大波。
“嘭”
皇后不慎打翻了食案角上的點心盤，雙目微睜。
而她那微微顫抖的手指尖，表現出震驚與愕然。
夏煙凝不聲不響、兩道細長的柳葉眉微微蹙起，等待着龍椅上的老皇帝發話。
她下定了決心，就不會後悔。
“梁國公主，你這是”皇后張口結舌，不知道該如何勸阻，只希望是自己聽錯了。
葉卿顏狀若無意地瞥了一眼夏煙凝，眸中閃爍着幾許透亮。
梁國算是有備而來。
前世，這梁國公主入宮後，很快就混得風生水起，一度威脅到了皇后的地位。
怕是誰都沒有想到，夏煙凝想嫁的，不是太子，也不是其他皇子，而是皇上。
老皇帝宛若枯木逢春一般，兩隻眼睛漸漸聚焦，將夏煙凝的身影深深映入眼中。
他是沒想到哇，這芳華正好的梁國公主，居然會願意入宮伺候他。
皇后的心中很不是滋味兒。
她原本還很欣賞夏煙凝，認爲她不驕不躁，非常適合太子。
但是不成想，她把梁國公主當未來兒媳看，這未來兒媳是要跟她搶男人。
夏煙凝一臉認真，而且真摯。
“皇上，煙凝句句發自肺腑，煙凝願一輩子伺候在皇上左右，還望皇上不要嫌棄煙凝。”
葉卿顏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
她說不上來心中那股有些揪住的情感是從何來。
雖然前世也是鬧了這麼一出，但這一世，她看的更加真切。
梁國公主對着一個比她父皇還大的男人“表白心跡”，犧牲甚大。
她也算是那些個公主中看得最透徹的了。
索性提出留在皇上身邊，對於梁國而言，這纔是一顆有用的棋子。
老皇帝的心中升起百般複雜的滋味兒。
他雖然心如明鏡，卻眼睛總被什麼給擋住了似的。以至於他眼前有些迷濛。
“皇后，梁國公主入宮的事就交由你去辦了。”老皇帝將這件事推給了皇后。
而此時，皇后尚在詫異之中，沒有回過神來。
蘇靜婉和上官紫玥都對着夏煙凝投去了異樣的目光。
她們想不通，爲何夏煙凝會選擇入宮，去伺候一個和她們父皇差不多年紀的男人。
但是轉念一想，放眼整個齊國，權力最大的，不正是坐在龍椅上的人麼。
如果夏煙凝真的是爲了權力而入宮，那梁國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想到此，上官紫玥對夏煙凝既心存佩服，又感到不恥。
夏煙凝寵辱不驚地坐回到位置上，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旁邊坐着的夏南陌。
最偉大的犧牲便是忍辱負重。
她選擇入宮，是身爲梁國公主的無奈，是肩上的責任決定了她只能被命運扼住脖子，不得反抗掙扎。
其他皇子，即便是尊貴如太子，都有被廢的可能。
若想要保證梁國長久的利益，選擇齊皇是最穩妥的。
夏煙凝雖然一早就知道自己要走的路，卻還是對夏南陌存了幾分期望。
她期望着，他能夠將她帶出那個污穢骯髒的宮廷。
她只想要過平淡的生活，不想再對任何人曲意逢迎。
然而此時此刻，夏南陌臉上並無任何表情。
煙凝的歸宿是他安排的。
是他親自向父皇提議。
何況他現在想的是如何找到檮杌，其他的什麼，他都沒有那麼在意。
想到上次一無所獲，他決定換個法子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