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無澈聽完手下人的稟告,又將宋承的事轉告給了葉卿顏知曉。
葉卿顏聽完後,臉上並無什麼情緒顯露。
她合上了書,淡淡地問了句,“此事是你家王爺一手安排的麼。”
柳無澈恭敬地站在葉卿顏身後,回答前,先做了一番思考。
王爺和葉小姐明天就要成親了,可不能因爲他說錯了什麼而產生變故。
“葉小姐,您別誤會,王爺只是讓人去把楚王揍一頓,然後把人送到官府。
本以爲這事兒被公孫修告到皇上那兒,楚王就會倒黴的。
誰知道楚王自個兒作妖,我們也沒想到,他寧可坐牢。
至於那牢裏的人,屬下敢以性命擔保,那些人絕對不是主子安排的。
葉小姐,你要是覺得我們做的過分了,你就怪我們,別跟主子鬧彆扭啊”
聽到柳無澈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葉卿顏不曉得要在什麼地方打斷他。
她不無奇怪地反問道。
“難道你覺得我會生氣麼”
柳無澈再度猶豫了許久,使勁兒地搖頭。
“沒有,屬下只是覺得事情要說清楚,千萬不能讓您誤會了主子。”
沒錯,他就是覺得葉大小姐會生氣。
女人生起氣來,是不需要理由的。
而且他也聽人說了,女人在成親前幾天都會非常焦慮的。
總之,他這幾天的任務,就是要讓葉小姐高高興興的。
葉小姐高興,主子就高興。
主子高興,他們也能少受罪。
看到柳無澈那副費勁兒思想的模樣,葉卿顏不自覺地笑了。
雖然只是淺淺一笑,卻足以令柳無澈大喫一驚。
“葉小姐,你你剛纔笑了是因爲屬下嗎”
葉卿顏立馬收住了笑容,眸光變得清冷疏離。
“我想到了好笑的事而已。對了,你家王爺這兩天在忙什麼”
她總覺得有好些日子沒見過宋凌煊了。
柳無澈放鬆了戒心,脫口而出。
“主子昨天宿醉未歸,今早纔回府的。”
“宿醉未歸麼,你家主子倒是蠻逍遙自在的嘛。”葉卿顏冷笑着譏諷道。
“葉小姐,你別誤會,主子是和男人喝的酒,絕對清清白白的。
主子爲您守身如玉了這麼久”
葉卿顏揉了揉兩旁的太陽穴,很是頭疼地打斷了柳無澈的話。
“柳無澈,我很欣賞你這實話實說的個性,繼續保持。”
“是,葉小姐”
總算打發走了柳無澈,葉卿顏只覺得耳根子清靜不少。
此時,國公府門口,馬車停下後,一個滿了疲累的身影跳了下來。
葉蔓菁站在府門前,擡頭看着那大門匾額上亮堂堂的“葉國公府”四個字,臉上露出了一陣獰笑。
她回來了。
她葉蔓菁終於回來了
葉芳菲、葉卿顏,還有杜姨娘,等着吧,我一定要讓你們生不如死
葉蔓菁回府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杜姨娘母女的耳中。
葉芳菲雖然不怕葉蔓菁報復,卻也要防着。
畢竟現在的葉蔓菁,是光腳不怕穿鞋的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到了海棠苑,葉芳菲不無擔心地對杜姨娘問道。
“姨娘,葉蔓菁回來了,我們要做什麼嗎”
杜姨娘早就知道此事,並不慌亂。
她臉上的溫柔化爲毒水,森然陰冷。
“前些天老爺不是讓人將秋雲草草下葬了麼。”
“姨娘,這事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嗎”
“和我們沒關係,卻和葉卿顏有關,和葉蔓菁有關,總之,讓她們先去鬥個你死我活,我們坐收漁利。”
蘭苑內,葉卿顏清靜不過一會兒,馨兒回來了。
馨兒帶回了從外面打探的消息,一一向葉卿顏稟告。
“小姐,我打聽到了,那私賣的小販供出了秋尚書,結果侍衛果然從尚書府搜出了僞造帝王略的手稿。
葉卿顏聽完馨兒的稟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示意她已知曉。
雖然秋尚書的事在她意料之中,但沒想到陳侍郎的動作這麼快。
能夠進入尚書府,並且將東西偷偷放進府中,陳侍郎的本事還真是不小。
不過這陳侍郎如此反覆小人,實在不能將其留在舅舅身邊。
“還有啊小姐,奴婢打聽到,那慕容小姐和太子二月初十才成親呢,比您和璃王還晚了四日。據說是因爲慕容小姐身子弱,這才推遲的婚期。”
“二月初十麼,確實有些晚。”葉卿顏心不在焉地評論了句,然後便看向了院子。
院子裏,已經沒了冬日裏的蕭條。
新生的嫩芽開始發生,破土而出的雜草,也惺惺然睡醒了般,頂着凌亂、迎着徐風。
明日,她就要離開國公府這個她以前想要逃離的地方。
重生之後,她想過很多種逃離的方式。
比如,她想等醫治好母親的毒,帶着母親悄悄離開。
又比如,她想直接帶着母親離開,和母親一起去仙藥谷,在那個遠離世俗紛擾的地方爲母親解毒。
現在,她這親,對於她而言,成的有些倉促。
倉促到她完全想象不到明天會如何,她要如何穿上嫁衣,如何嫁給她未來的夫君。
這幾日,她很坦然,坦然等着二月初六。
但是,她並不認爲這份坦然是正常該有的心態。
雖然她不想回顧自己的前世,但前世她成親前的忐忑不安、激動緊張、期盼焦慮、興奮雀躍、羞澀生疏
那些情感,她後悔在前世經歷過。
如果可以,她想要將那些珍貴的情緒,都留給現在的自己。
她並不享受此時的淡然,淡然到她已經麻木,彷彿她並不情願成這個親。
但她其實很願意,她很想和自己愛的人,經歷這世間的美好。
前世的葉卿顏是不幸的,連帶着這一世的葉卿顏也是不幸的。
她曾不止一次地感受到,前世的記憶,對她而言是一種負累,會讓她止步不前。
但是轉念一想,若非有那些記憶、那些經歷,她又如何能夠成爲現在的自己。
“二小姐,我家小姐正在休息,您不能就這麼進去打擾”
花弄影獨有的聲音打斷了葉卿顏的思緒,將她拉回到現實。
馨兒也聽到了聲響,打開房門,果真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人。
院子裏,花弄影正竭力要攔着葉蔓菁。
但葉蔓菁的力氣尤其大,也許是在鄉下做久了粗活尤其是劈了那麼些日子的柴。
“滾開你這賤婢也敢攔本小姐麼”她輕輕鬆鬆地推開了花弄影,毫不客氣地進了葉卿顏的屋子。
葉卿顏沒有絲毫畏懼,站起身,對上了來勢洶洶的葉蔓菁。
葉蔓菁黑了、也瘦了,身上的貴女氣質失了些,補上的,是鄉野村婦的撒潑之氣。
“小姐,是二小姐非要進來”花弄影站在門外,垂首稟告。
“葉卿顏都是因爲你,你要跟璃王成親,卻要我娘不能風光大葬,你怎麼能這麼狠毒”
葉蔓菁一進來就對葉卿顏表示了不滿,根本懶得裝。
她回到國公府後,從杜姨娘那兒得知姨娘的身後事如此倉促,是因爲不能和嫡女大婚相沖。
身爲女兒,她實在不能忍。
於是,她直接衝進了蘭苑。
“葉卿顏,你得憑良心,我姨娘在世的時候可沒有虧待過你
可你呢,你又做了什麼
你成親,憑什麼不讓我姨娘風光大葬”
葉卿顏冷然一笑,覺得無比諷刺。
沒有虧待過她,她實在想知道,葉蔓菁是抱着什麼心情說出這句話的。
如同一個正在施暴的人,對那被毆打的人說“我沒有打你”。
何等可笑
何等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