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剖解屍體，在此之前，我還要檢查屍體所受的外傷。
包括看得見的，和看不見的。”
宋凌煊饒是認真地想了想葉卿顏所說的話，懷着疑問道。
“看得見的，我倒是能夠理解，但你所說的，看不見的傷，指的又是什麼。”
葉卿顏直起身，暫停了手中的活兒。
然後她很是耐心地向宋凌煊解釋起來。
“比如說這具女屍，生前曾被人侵犯過。
除此之外，她的腳踝處有被綁過的痕跡，我推測是鐵鏈。
這樣的痕跡，在這些女屍的腳踝處都能夠看到。
因此，我認爲，她們應該是被困在了同一個地方。
然後便是她們的皮膚顏色，和尋常人相比較淺。
她們原先是乞丐和流民，定然是在太陽底下活動較多，皮膚顏色應當是要比普通人深的。
加上我剛纔從她們的指甲裏發現了這些”
說話間，她將從指甲裏挑出的泥放到了宋凌煊面前，好讓他看清楚些。
“這些泥很軟，所以我推測，這女人應該是被關在了一個陰暗潮溼的地方。”
宋凌煊很認真的在聽。
他俊美謫仙般的臉上，逐漸浮現一抹嚴肅。
之後，他沉聲問道。
“你剛纔說，她們生前被人侵犯過麼。”
葉卿顏點了點頭，心情有些複雜。
她心裏已經有了推測，這些女人被擄走後，經歷了什麼。
軍營中都是男人，爲了安撫他們，便有一些特殊女人的存在。
而這些女人，有的是罪臣之女，被充入軍營。
有的是打了勝仗擄來的別國女子，這一類，是最無辜的。
還有的，是被人牙子給販賣至此，經常是賣不出去的，纔會被低價賣到營中。
但她沒有想到，竟然還有一些，是被強行擄走的。
她微微攥着手，瞳孔泛着淡淡的猩紅。
只是她很快就調整好自己的心情，讓自己冷靜下來。
葉卿顏能夠想到的，宋凌煊也想到了。
他常年帶兵打仗，自然清楚軍營大帳內的一切。
有些事，他沒有辦法阻止。
所以更多的時候，他爲了避免那些無辜女子受傷害，寧可屠城，給她們留有最後的尊嚴。
所有人都說他兇殘暴戾，殺人成性，但是有些人所做的，比他殺人還要兇殘暴戾。
兩人都沉默了好一會兒，令屋子裏的氣氛顯得沉悶壓抑。
直到沐衡進來，如釋重負地嘆了聲。
“總算是把玉成公主給送走了。”
他繼續倒騰着木板上的五臟六腑，將屋子裏僅剩的幾個侍衛弄得面色咯白。
都說醫者仁心，但是在他們看來，大夫好可怕
他們算是明白了，以後千萬不能得罪大夫，否則死了都沒個全屍。
“嘔”
又有一個侍衛熬不住，跑出去吐了。
沐衡見怪不怪，繼續埋頭苦幹。
“有發現”
沐衡的驚喜喊聲，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只見他夾起了一團烏黑色的東西，煞是認真地說道。
“這玩意兒叫做馬尾草，不易被消化。”
“你說的，是這種嗎”一個侍衛從另一塊木板上也發現了類似馬尾草的東西，嘀咕着問道。
葉卿顏走到沐衡身邊，從他那兒夾起了馬尾草，認真觀察着。
“果然，這種事還是師兄你最在行。”
她的話語中帶着讚賞和佩服，令沐衡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他將頭一偏，得意洋洋地說道。
馬尾草可食用，但是不易咀嚼。
一般人是不會喫這種東西的。
我對這一帶有什麼草藥植株都很熟悉，一會兒可以幫你們畫個圖出來，也好縮小調查範圍嘛。
怎麼樣啊師妹，我是不是很厲害”
末了，沐衡還不忘得瑟一通。
葉卿顏並未立馬迴應，她看着從死者胃裏找到的馬尾草，又看向那些屍體。
然後，她轉而看向宋凌煊。
“這算是已經找到失蹤者了，王爺你還打算往下查嗎”
宋凌煊那狹長深邃的眸子隱着些許冷意，緩緩說道。
“本王不想糊里糊塗的結案，若是能夠查清楚，那就最好不過。”
葉卿顏微微點頭，表示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但是沐衡卻有些不理解了。
在他看來，皇上只是讓璃王找到失蹤者，現在人都找到了，還有什麼可查的。
連累他還得從太醫院趕來，幫他們驗屍，弄得身上臭哄哄的。
葉卿顏遞了塊帕子給沐衡，讓他擦擦臉上的汗。
“辛苦了，師兄，我們繼續吧。”
沐衡擡眼一看，還有那麼多屍體沒有驗呢。
剛纔他們所驗的，只是非常小的一部分。
他內心非常鬱悶，嘟囔道。
“這一具一具地查過來，得查到什麼時候啊，天都快黑了。”
他只是嘴上抱怨，卻不敢真的罷工。
畢竟是璃王把他弄來的，他可不能得罪璃王。
他一邊擡起一個死屍的胳膊，一邊自言自語道。
“雖然人已經死了，但還是能夠從他們的屍體上查出點什麼東西來。”
另一邊，葉卿顏在十幾個孩子的屍體上發現了什麼。
“這些孩子的手上有奇怪的老繭”
宋凌煊湊上前看了看，果然在那些孩子的手掌上發現了大大小小的老繭。
尤其是指腹處的那些老繭，尤爲突出。
他皺了皺眉，又仔細打量了一番。
“尋常的小乞丐，手上會有這麼多老繭麼。”
葉卿顏搖了搖頭，回答道。
“這些繭，更像是最近形成的。
我暫且認爲，是他們被擄走後，所做的事，令他們的手上出現了這些繭。”
說話間，她將那些孩子的手掌輪番檢查過來。
這些孩子的繭，都基本上長在同樣的位置。
如此的巧合，更加令她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見葉卿顏這邊有發現，沐衡也湊了過來。
他看過一遍後，心中滿了疑惑。
“師妹，你難道不覺得嗎，這些繭的位置很奇怪”
“確實很奇怪。”葉卿顏表示贊同，雙眉微微皺起。
宋凌煊思索了會兒，提出自己的想法。
“會跟兵器有關麼，這些繭的位置，很像兵器製造處的人所特有的。”
他的一番話，驚醒了夢中人。
沐衡張着嘴巴，連連點頭。
“沒錯啊，如果是兵器製造處，那也能和軍營扯上關係了。”
葉卿顏一隻手託着腮，沉思道。
“兵器的話，可以分很多種。
兵器製造處不可能招收這些年幼的孩子。
如果是私造兵器，說明事情遠非我們所想的這麼簡單。
官造的武器，會有其特殊性。
我想，我們要先弄清楚，這些孩子在死前所接觸過的兵器，是何種類型。”
說完這番話後，她看向了旁邊的宋凌煊。
宋凌煊搖了搖頭。
“如果單看這些繭，本王並不能確定，具體是哪種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