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知道這場宮宴不簡單,這纔剛開始,就開啓脣舌之戰了。
不過,他的王妃可不是那種會讓自己喫虧的性格。
面對傾城公主那傲慢無禮的言語,葉卿顏莞爾一笑。
她坐在位置上,淺笑盈盈地端起食案上的酒杯,朱脣輕啓。
“我若是拋夫棄子之人,那也是隨了我的母親。”
短短一句話,讓大殿內的氣氛甚是詭異。
羣臣互相望了望,想着這位安陽郡主可真是語出驚人。
葉卿顏不顧衆人的震驚,甚是嫺熟地搖晃着手中的酒樽,輕抿了一口。
看她的模樣,就知道她經常飲酒。
一口酒入喉,她那長而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笑容掩蓋之下,她的真實情緒無法顯露。
段衍同樣被葉卿顏所說的話意外到,擡眼看向她。
恐怕放眼整個南疆,也只有她敢當着衆人的面說出這樣的話來。
意外之餘,他竟覺得有些驚喜。
王后和孟貴妃等人都懷着幸災樂禍地心態,看向座中的長公主。
聽到自己的親生女兒這般控訴自己,心裏肯定不是滋味兒吧。
然而,祁嫣兒始終面帶溫和笑容,目光冷意肅殺,讓人看不穿她的真實情緒。
“何止是拋夫棄子,我們的長公主大義滅親到殺夫滅父呢。”其中一個喝多了酒的大臣帶着醉意嘟囔起來。
衆人循聲望去,原來是孟貴妃的胞兄中書郎孟與義。
他這話一出,全場寂靜無聲。
安陽郡主是長公主的親生女兒,她再怎麼說,也是人家母女倆的事。
但這外人要是插上嘴,長公主不惱怒纔怪。
幾乎所有人 都以一種十分同情且無奈的目光看向那位喝醉酒的孟大人。
這孟中書什麼都好,就是貪酒,酒量又不行,喝多了就容易犯糊塗。
也不瞧瞧這是什麼場合,長公主殺夫滅父,那是他身爲一個臣子能說的麼。
有大王子側妃那個前車之鑑,衆人都認爲長公主不會放過孟與義。
高位上的孟貴妃面上的笑容顯得僵硬,微微攥起的手,擰起的眉,無一不透露着她的緊張不安。
除了不安,她那有些上揚的嘴角,和眼底透着些期待,竟顯得十分詭異。
孟貴妃對着其兄孟與義暗暗地使了個眼色,孟與義明白那眼神代表什麼意思,不動聲色地點頭示意。
與此同時,一直沒有多說什麼的祁嫣兒,目光變得幽冷無比,瞳仁也逐漸浮現一抹淡淡的猩紅。
突然間,只聽到“嘭”的一聲。
那膽大妄言的孟中書整個人往後一倒,連人帶座地摔在了地上。
同時他渾身抽搐,口吐白沫,兩眼也翻了白。
“兄長”孟貴妃嚇得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她趕緊對身邊的婢女吩咐道:“快去太醫院找黃太醫”
緊接着,她快步跑了下去,親自扶起意識不清的孟與義:“兄長,兄長你堅持住,藥馬上就來了”
孟貴妃轉而看向祁嫣兒,臉上沒有一絲笑容,而是怒不可遏。
“長公主,我兄長只是說錯了話,你不至於要他的命吧”
南疆朝中,孟氏一族可謂是佔據了半壁江山。
此事一出,在場的所有孟家人都站了起來,對上長公主祁嫣兒。
孟家的掌事人是孟貴妃的祖父尚書孟田。
孟田已然白髮蒼蒼,手拄着柺杖,兩鬢花白,面貌不怒自威。
“長公主,老夫的孫子只是無心之言,你何以要下此毒手。”
孟貴妃扶着孟與義,聲淚俱下,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王上,長公主才害死了大王子的側妃,現在家兄只是醉酒胡言,她竟”
祁嫣兒冷然一笑,打斷了孟貴妃的話。
“貴妃和孟尚書言重了,孟大人可沒有說胡話,他說的都是事實。”
說話間,她一雙明眸裏泛着冷冽的光芒,令人寒毛直立。
孟家人一聽長公主這說法,越發覺憤懣不平。
這說的都是實話,長公主居然還要出手加害,豈不是蠻橫無理麼。
孟田剛想要帶着孟家人向南疆王求個公道,就聽到祁嫣兒又接着說了句。
“若是我出手,想必孟家就該發喪了。”
晚鏡甚是不屑地瞥了一眼站成一排的孟家人,看出他們這是故意找茬。
而此時,被孟貴妃扶着坐起的孟與義越發嚴重,口中的白沫越來越多。
他抽搐的幅度也越發強烈,孟貴妃一個女子幾乎不能夠控制住他。
“這麼說,長公主您是否認傷害我兄長了
王上,求您給妾身作主啊,這麼多人都看着呢,長公主欺我孟家,害我兄長”
那邊孟貴妃悲悲切切地控訴着祁嫣兒。
這邊,靜坐在位置上的葉卿顏一臉淡漠地看着。
她看到,就在衆人的注意力都在孟貴妃身上時,尊位上的王后對着婢女附耳說了什麼。
之後那婢女便離開了大殿,甚是謹慎地回頭看了看。
葉卿顏覺得奇怪,想知道王后那個婢女想要去做什麼。
於是她對着身後的流景低聲吩咐了句,“跟上去看看,回來後如實稟告。”
流景領命,狀若無事地離開了大殿。
婢女夏芝恭立在側,強行控制着內心的激動情緒,對着葉卿顏解釋。
“小姐,絕不是長公主做的,一定是那孟貴妃和孟家人聯手,想要害長公主。”
葉卿顏並未說什麼,而是不斷地往杯中添酒。
不知不覺,她一會兒工夫就喝了整整一壺。
以侍衛身份護衛着她的宋凌煊想要提薪她少喝點,暗暗地扯了扯她的衣裳角。
葉卿顏若無其事地忽略了,畢竟這南疆的酒比她以前喝過的都要醇厚。
可正當她品酒品得正愜意的時候,不知從哪兒飛來一口唾沫,直接落入她的酒杯裏。
她往旁一看,原來是那些孟家人正在據理力爭地想要讓南疆王主持公道。
其中一個鬍子拉扎、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唾沫橫飛,剛纔那一口,就是從他嘴裏噴出來的。
葉卿顏皺着眉頭,將酒杯放在了食案上。
她眼簾低垂,臉色黑了一片,卻要讓自己平靜下來。
孟家仗着人多,又都是位高權重者,一齊發難。
南疆王本就想要找個機會奪去長公主手中的大權,於是便想要趁機治罪。
正當醞釀着的時候,葉卿顏冷不防地開了口。
“貴妃娘娘,您若是再這樣拖着令兄,孟家怕是真的要發喪了。”
孟貴妃本能地轉頭,看向說這話的葉卿顏,顯然不明白她這是什麼意思。
葉卿顏站起身,對着南疆王行了一禮,表面功夫先做足了,之後纔好接着說話。
“王上,太醫遲遲未到,安陽略懂些醫術,不如讓我來給孟大人看看。”
“不行人命關天,豈能兒戲”孟貴妃第一個開口反對。
她更是將孟與義抱得更緊了些,彷彿是生怕別人將他給帶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