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漫天的火光，如同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兇獸吞沒了黑暗，照耀着整個夜空亮如白晝。
火光之下，劉子安手執白扇，運籌帷幄地遙望着齊國的軍營大帳。
之前漠南部被齊軍盡數捕獲，只是一個小小的意外。
這次，他帶着諸多小國夜襲圍攻，這麼多火器，諒齊軍插翅難逃。
宋凌煊迅速披上了戰甲，來到帳外。
入眼的，是將士們在火光之中目露驚恐。
那些火器落地後，竟大量燃起。
漫天的大火，燒燬了好幾個帳篷。
糧草所在處已被燃燒殆盡，前去救火的將士們也都被火海所吞滅。
這是宋凌煊再熟悉不過的火攻。
曾經，他也火攻佔了不少城池。
“主子，四方都被包圍了，那被稱作檮杌的火器有好幾十架，我們怕是”
趙維沒有把話說完，因爲他真正要說的話，會打擊士氣。
但現在，士氣早已被恐懼所取代。
封老將軍被幾個士兵護着撤退，但他卻十分執着，仍然堅守在原地。
白霄戰看到那些火炮一枚又一枚地投射過來，懊惱而氣憤。
他恨齊國沒有厲害的火器與之抗衡，纔會人有對方的火器進攻。
宋凌煊站在大帳前，冷俊的臉上露出幾分難以揣度的意味。
這麼多火器，恐怕劉子安是想要孤注一擲了。
就在衆人以爲要全軍覆沒之時，忽聽四周的山上傳來巨響。
緊接着，他們聽出，那是滾石陣的聲音。
藉着那明亮的火光，他們能夠清楚地看到山頂高出滾落石塊，而那些石塊，就好像雪崩後勢不可擋地攻向那些敵軍。
原本是靜謐的山林，此刻彷彿高山都覺醒了，發出怒吼聲。
站在山頂上的男子一襲黑衣，傲視羣雄。
他身後，是成千上萬的北燕將士。
“世子殿下，弓箭手隨時聽候指令。”
百里堇宸那雙似醉非醉的桃花眼泛起些微冷笑。
緊接着，他那醇厚如烈酒的聲音緩緩響起。
“休養整頓了多時，讓他們將所有的氣力，全都發泄在今晚。
要讓那些妄圖跟北燕對立的、不自量力的東西，有來無回。”
“是，世子。”
百里堇宸在東邊帶軍，其父軒轅侯則在西邊。
南邊和北邊各有孫老將軍和明子游明將軍坐鎮。
齊軍將自己作爲誘餌，引出了劉子安他們，然後北燕再來個出其不意，反圍攻。
“報少主，後方有敵軍，我們中計了”
騎在馬背上的劉子安合上了自己的摺扇，眼睛裏滿了毒火。
他萬萬沒想到，北燕居然會齊國裏應外合。
北燕大軍居然就在齊軍外圍，就等着他來呢。
“少主，情況不妙，我們要不要先撤”
“不必理會北燕，將炮火對準齊軍大營，先滅了齊國”劉子安的聲音有些沙啞，壓抑着心中的苦毒。
就算後背受敵，他也要能滅一個是一個。
今夜他就是要破釜沉舟，至少下到陰間，不會無顏面對死去的族人。
炮火生猛，那被號稱“檮杌”的火器一出，整個大地都在震動一般。
地面甚至有了裂痕，將士們潰不成軍。
很多人都葬身火海，發出的喊叫聲此起彼伏。
白霄戰和封老將軍被保護着，撤離到了較爲安全的高低。
但即便是高低，也躲避不了那些隨時落下的火炮。
劉子安的眼睛裏映照着火光，這讓他體內的血液都翻滾起來。
今夜，他要讓齊軍覆滅此地。
北燕的弓箭手所射出的火箭和毒箭從後方逼近，整個不歸山，迴盪着急促的戰鼓聲。
不歸山下的平地，是不斷增多的屍體，很多都被烈火燒焦而辨認不出原來的樣貌。
百里堇宸親自帶着鐵騎，誓要活捉劉子安。
炮火之中，一個鬍子花白的老人蹣跚前行，被將士們所忽視。
他雖然步履蹣跚，但躲避那些火炮卻很靈敏。
那白鬍子老頭兒笑眯眯地詢問道。
“我是我是那個，就是那個齊國璃王現在何處”
那年輕士兵聽了半天也沒聽見那老頭兒是誰，只聽到了他後半句。
“都什麼時候，你找璃王殿下有什麼事得了，你也甭找了，沒看到現在是個啥情況嗎，快跑吧，再往裏鑽，再想出來就難了。”
白鬍子老頭兒沒有回話，始終笑眯眯地點頭，看起來十分和善。
那年輕士兵一個眨眼的工夫，老頭兒就不見了。
“這怪老頭兒，真想找死呢”年輕士兵又氣又急。
不過轉念一想，他自己這條命都要保不住了，哪有閒工夫去操心一個怪老頭兒。
炮火連天，白鬍子老頭兒拉着個人就問：“璃王在何處”
那些將士們要麼忙着打仗避險，要麼勸他趕快走，卻沒有一個能夠告訴他璃王的所在處。
因爲他們也都不知道璃王在哪兒。
“小兄弟，你們璃王在何處啊”
“璃王璃王在前邊。”
總算有個能答話的，白鬍子老頭兒笑眯眯地道了聲“多謝”。
那答話的少年人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直愣愣地自問，這打仗呢，哪兒來的老頭
而且那老頭兒長得好像戲文裏的神仙，莫非是神仙來搭救他們了
“主子，正混戰呢，不知從哪兒冒出的老頭兒，說是要找您。”趙維將白鬍子老頭兒帶到了宋凌煊面前，心裏滿是疑惑。
宋凌煊也不認識這人，皺着眉道：“把人送出去，來這兒添什麼亂。”
趙維剛想要遵照指示將老頭兒弄走，卻被一道火光迷了眼。
火炮一落地，揚起的灰塵所影響的範圍甚大。
眼睛不知進了什麼東西，趙維使勁兒揉了揉，連睜都睜不開。
白鬍子老頭兒有些駝背，他踮起腳尖，將趙維的眼皮給強行扒拉開來，然後給他吹了吹。
說來也奇怪，這眼睛立馬就不痛了。
趙維甚是感激這 老頭兒的出手相助，因爲他還真怕自己跟柳無澈已經變成個瞎子。
“你就是璃王，也就是老朽要找的姑爺了。”白鬍子老人蒼老的聲音竟然能夠讓人聽的很清楚。
要知道，現在火炮時不時來一下，震耳欲聾。
宋凌煊立馬便意識到這個老頭兒不簡單，他是在用內力運氣說話。
“我家主子是齊國璃王，何時成了姑爺”趙維一臉懵，打量起這個白鬍子老頭兒。
這老頭兒的行爲甚是詭異，莫非是個瘋了的吧。
“娶了我們小姐的，那自然就是姑爺。”
“小姐你家小姐誰啊，我們王爺只娶了王妃一人，你可別在這兒”
“你來自夜家山莊麼。”宋凌煊的反應甚快，因爲他不認爲出現在戰火中的老頭兒是個瘋子。
“是，我是”
“小心”趙維看到火炮從高處砸落，大聲提醒。
宋凌煊利用輕功一躍，便退到了安全的地方。
那白鬍子老頭兒則緊跟着他。
“老朽號璇璣，是小姐吩咐老朽，前來幫助姑爺您的。”
璇璣老人簡單地介紹了自己的身份，還有此行的目的，臉上始終是笑眯眯的。
宋凌煊一個回頭，就看到他那有些瘮人的笑臉，不由得皺起眉頭來。
“本王不喜人靠近，退遠些。”
璇璣老人很是配合，往後退了幾步。
他雖然在和宋凌煊說話，但餘光卻隨時留意着那些火炮的數量和大概射程。
宋凌煊瞥了一眼身邊的璇璣老人。
其實他很小的時候就聽說過此人的威名。
天下第一鑄造師，精通機關術和兵器製造，夜家山莊的強盛，離不開他那雙巧手。
但卿顏不是跟他說過，不會插手夜家山莊之事麼，怎麼這璇璣老人會出山，還說是受卿顏所吩咐。
但如果有璇璣老人助陣，對付劉子安手中的那些火器，確實不是什麼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