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盞茶的工夫過後,葉卿顏便換上了一整套嫁衣。
她脫掉原來那套衣服時,將母親給她的百蠱散小心藏了起來。
這百蠱散,她一直貼身放着。
因爲只有那麼一顆,爲了方便藏,她便丟了藥瓶。
段衍將她抓來的時候,並未搜到。
她身中散功粉,那並非什麼蠱毒,所以百蠱散無法解。
如果能夠找到母親,她或許可以
葉卿顏正在想着如何能夠見到母親,突然就聽到門開的聲音。
她立馬轉身,裝着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模樣,巧笑嫣然地對上來人。
段衍進到屋內,見到女子身穿嫁衣,正對着他,很是耀眼。
那一刻,他不得不說,自己被驚豔到了。
頭一回見到女子穿上嫁衣是這樣光彩奪目,美到他只想停在這個時候,好好欣賞。
他情難自禁地走上前,親自替葉卿顏將衣帶繫緊了些,還替她捋平了袖子上的小折皺。
屋內就他們兩人,葉卿顏站在原地,看着低頭替自己整理衣裳的段衍。
“將軍現在可以告訴我了麼,先王的死,是否與你有關。”
段衍專心致志地替葉卿顏整理衣裳領子,高挺的鼻樑下,嘴脣微張。
“這衣裳,你穿着很合適,有沒有哪裏覺得不舒服的。”
他答非所問,擡眼看向葉卿顏,薄而淡的嘴角微微揚起,彷彿帶着笑意似的。
兩人對視了一眼,葉卿顏粲然一笑,用笑容掩飾心中的厭惡。
“很合適。”
段衍整理好每一處細節後,站遠了些,想要看得更加整體。
他雙手環抱在身前,不無滿意地點了點頭。
“好看,婚宴那日,就穿這套。”
“難不成將軍還準備了不止一套嫁衣麼。”葉卿顏淡然一笑,卻透着幾分精明。
段衍雙眸頓時沉了下去,但馬上又恢復了平靜。
“你不是想知道先王被害的真相麼,我這就告訴你。”
“如果將軍能夠說實話,我會很高興。”葉卿顏狀若無意地提醒說。
“實話就是,先王的死,是我一手策劃的。
而我的手段,其實並不複雜。
王宮裏的守衛,我提前讓人更換過。
然後我將自己的人送進王宮,送到了先王身邊。
那天晚上,先王死得悄無聲息。”
“能夠將手伸到王宮,將軍的本事還真是不小。
這麼說來,也是你一手安排,讓我和母親入宮的麼。”
“確實如此。”段衍毫不猶豫地承認了。
葉卿顏自嘲式地哂笑道,“將軍做這一切,都是爲了讓大王子登基爲王。可新王登基後,你不一樣還是個大將軍麼。
我絲毫沒有看到,在那之後,你得到了什麼好處。”
其實她是故意這樣說,她怎麼會不知道,段衍想要的,絕對不只是這些。
他的野心很大,大到這整個南疆都無法滿足他。
現在發生的事,都只是開始,離結束還早得很。
“你不必想着刺激我,郡主,聽說你在找一個叫上官慕雅的,說來也巧,其實,你們的人差一點就找到了她。
但那晚,她被我給救了。”
葉卿顏眸光微怔,顯然很是詫異。
趙維他們找遍了整個南疆皇城,都沒有找到上官慕雅的行蹤,沒想到居然是被段衍給藏了起來。
只是,段衍爲何會突然跟她說起這件事。
還有,段衍爲什麼要救上官慕雅
除非,上官慕雅對他來說,有什麼大用處。
想到這兒,葉卿顏突然就有了一個很大膽的猜測。
她猛然擡頭,看着段衍。
“上官慕雅段衍,別告訴我,你那晚送入宮刺殺先王的,就是你所救的上官慕雅。”
段衍知道葉卿顏是個聰明的女子,這也就是他爲什麼千方百計地也要得到她的原因之一。
可是沒想到,她居然這麼快就能夠猜到真相。
對於她的表現,他還是很滿意的。
只是太過聰明的女人,對男人而言就是個威脅。
“安陽郡主,今天就聊到這兒吧,現在已經很晚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我還會來看你。”
段衍很是溫柔地拉起葉卿顏的手,清俊的臉上,突顯幾分佻薄的意味。
葉卿顏的眼中一片清冷疏離,絲毫沒有任何的波瀾。
段衍離開後,她便立刻換下了那身嫁衣,將其丟在了地上。
剛纔段衍所說的,應該都是實話。
先王是被上官慕雅所殺,可她所知道的上官慕雅,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尊貴公主,什麼時候也變成了個殺人殘虐的了。
屍體她看過,被刺了幾十刀,而且每一刀都刺得很深。
以前的上官慕雅雖然也頗有手段,可殺人的活兒,從來都不需要她動手。
現在,她殺了人,而且殺的還是南疆的王。
更加奇怪的是,上官慕雅居然會答應幫段衍殺人。
難道只是因爲段衍救了她麼。
此外,段衍又爲什麼會救上官慕雅
葉卿顏光是想這些,都覺得頭疼欲裂。
被迫服用了太多散功粉,她經常頭昏腦脹。
今天能夠撐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
距離婚宴還有四天的時候,段衍讓楊乾給夜孤淵送了封親筆信。
在那之前,夜孤淵還在擔心着祁嫣兒母女倆的安危,得知是將軍府的信,他等不及拆開來看了。
看信的時候,軒轅侯也在旁邊。
看完信,夜孤淵的臉色逐漸覆上了一層寒霜似的,周邊的氣場也有了變化。
軒轅侯很是好奇地問道,“信上說了什麼”
“他要我用體內的蠱王去換嫣兒的性命。”夜孤淵直接將信遞給軒轅侯,眼神中佈滿了憂愁的光。
如果能夠救嫣兒,他就是沒了這條命都無所謂。
可他擔心的,是既不能救回嫣兒,還得白白搭上自己的命。
所以,他在猶豫。
軒轅侯看完信上的內容後,直言不諱。
“說白了,這不就是要你自投羅網麼。
不行,你不能去。
去了就是死路一條。
你這一去,有很大的可能,你們兩個都回不來。”
“一定得去,我得去救嫣兒,至少要保證她的安全。”夜孤淵在祁嫣兒的事上,有着不尋常的偏執。
軒轅侯很瞭解夜孤淵的性子,頗爲無奈地搖了搖頭,直接坐在椅子上,嘆了口氣。
“當初,你說你要和祁嫣兒在一起,我怎麼都不同意。
還記得我說過,那女人就是個紅顏禍水,你娶了她,沒有好處。
但是你爲了她,居然還給了我一拳。
你說說你,當年爲她幾乎丟了一條命。
當初那個意氣風發,說要跟我一起征戰天下的夜孤淵哪兒去了。
自從那個女人出現後,你就變了。
你把幽冥閣丟給我,還放棄了你一手建立的夜家山莊。
跟她來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南疆,你爲的又是什麼
我知道現在我沒法阻止你,但我氣的是,你明知那是個陷阱,卻還要傻乎乎地往下跳,就算是祁嫣兒知道了,也會氣得想要給你一拳頭。”
雖然軒轅侯的話說得很重,但他的出發點,都是爲了夜孤淵的安危着想。
同樣身爲幾十年的老友,屋內的孫老將軍和璇璣老人這次都站在軒轅侯這邊。
“夜兄弟,侯爺說得有道理,這分明就是個圈套,你可千萬不能衝動啊。”
“莊主,我覺得,這事兒得從長計議。”
夜孤淵知道他們會阻止自己去將軍府,但他更加擔心祁嫣兒母女。
他很是自責,當天她們入宮的時候,他要是能跟着一塊兒去就好了。
砰
一拳頭打在茶几上,震落了上面的茶杯。
幾個人都看向夜孤淵,只見他低着頭,一字一句地說道。
“如果換作你們的妻兒被困,還會在這裏跟我說什麼從長計議麼
從長計議,只是那些沒辦法的人想出來的說辭。
不過你們放心,我也不是那種衝動魯莽、做事不計後果的人。
姓段的想要蠱王,所以就算抓到我,也不會對我怎麼樣。
我們可以利用這點,趁機派人潛入將軍府,有可能的話,確認人到底被關在了什麼位置。”
“直接說,你打算怎麼做,作爲兄弟,一定配合你。”軒轅侯第一個開口迴應。
夜孤淵擡眼看向外面的通天塔,聲音緩緩發出。
“之前他們說過,姓段那小子,是想要復國吧。
那你們現在想想看,他要我體內的蠱王,打算做什麼。”
“該不會是想要煉製那什麼蠱兵”璇璣老人第一個得出了正確的回答。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