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宴還有兩天的時候,段衍一大早就來了關押葉卿顏的牢房之中。
葉卿顏才醒來不久,睜開雙眼,就看到段衍直挺挺地站在自己牀頭,俯視着側躺在牀的自己。
她渾身一個激靈,坐起身,充滿警惕地將被褥往肩膀上扯了扯,“你來做什麼。”
“郡主睡得很安穩,見此,我便放心了。”段衍坐在牀邊,一副要幫她更衣的架勢,拿起了她疊放在牀邊的衣物。
“我自己來。”葉卿顏的聲音不冷不熱,卻明顯透着抗拒。
只是她那抗拒的意味沒有表現得那樣明顯罷了。
段衍拿着衣裳的手微微一頓,隨後便將其放回原位。
他湊近了些,盯着葉卿顏那張剛睡醒不久的俏麗面容,輕輕地笑了笑。
“不要緊,等我們成了親,爲夫再伺候你更衣。”
從段衍口中聽到“爲夫”兩個字,葉卿顏眸光微凜,被褥裏的手緊攥起來。
見葉卿顏不言語,也不看他,段衍轉移話題道。
“郡主今日的氣色不錯,希望兩日後,你也能夠保持這樣的狀態。”
他邊說邊起身,走到桌邊,看了眼桌上放着的茶壺和茶杯。
看起來,這裏面的水她都沒怎麼喝。
葉卿顏並不打算在段衍面前換衣裳,她還穿着原來那套衣裳,離開了被褥。
“識時務者爲俊傑,既然逃不掉,那就只能選擇屈從。”她一邊穿上鞋子,一邊似是漫不經心地說了句。
很顯然,她的話在某些程度上滿足了段衍的好勝心。
段衍的嘴角有了明顯的上揚弧度,但想到葉卿顏所用“屈從”二字,又冷嘲起來。
“郡主難道覺得委屈麼。我知道,你現在是被困在這兒,沒有辦法逃脫,所以不得不屈從,可說不準,實際上,你連殺了我的心都有。”
葉卿顏面上保持着溫和婉約的笑容,但心裏卻在冷笑。
她當然想要殺了段衍,但那散功粉的藥效實在太強。
而且最重要的是,母親還在段衍手中,她現在不能夠太過沖動。
見葉卿顏笑而不語,但眼底有精光,段衍也露出一抹無所謂的笑意來。
“郡主,我勸你,不要動什麼不該有的心思。
還有兩日,我們就要成親了。
婚宴那天一定會很熱鬧,我現在都開始期待了呢。”
一聽段衍提起婚宴,葉卿顏就無比得反感。
要她穿上嫁衣和別的男人拜堂成親,做夢
兩人正說着話的時候,婢女從外面端了早膳進來。
見到段衍也在屋內,那婢女顯然有些詫異。
“奴婢見過將軍,不知將軍會這麼早過來,奴婢,奴婢只准備了一份早膳”
葉卿顏看出那婢女非常害怕段衍,說話都不利索了。
段衍卻笑得溫柔,笑容彷彿三月的白鷺湖水,粼粼的碧波盪漾着,溫暖如春。
“不礙事,我早已用過,你先出去吧。”
“是,將軍。”婢女彷彿得了大赦的死刑犯,偷偷瞄了眼段衍,眼神寫滿了悻然與感激。
葉卿顏也不管段衍是不是真的喫過,她反正是餓了。
而且就算不餓,她也不會將這些東西分給段衍。
她刻意將食盒移到了自己面前,然後裝着看不到段衍似的打開了蓋子。
撲鼻的食物香氣,令屋子裏的冰冷氣氛都緩和了不少。
葉卿顏喝了一口粥,覺得有些寡淡,又添了些小菜。
見她喫得這樣香,段衍突然就感覺到了一絲飢餓感。
他來得早,所以並沒有喫過早飯。
這個女人,還真是有夠自私的,問都不問,打算一個人享用麼。
不過她這喫獨食的樣子,似乎並不討厭。
段衍靜靜地看着葉卿顏用早膳,並沒有打擾她。
等到葉卿顏喫得差不多了,他突然來了句。
“喫得差不多了吧。”給他留點兒能怎麼樣,真打算全部喫光麼。
葉卿顏很是優雅地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湯漬,笑着回了句,“還沒。”
明知葉卿顏這是在故意跟他唱反調,段衍臉上也裝不出什麼好臉色。
見她喫得越來越香,他便要故意膈應她。
“你接着喫,我想起來,有件事忘了告訴你。
就在昨天,夜孤淵主動來到我將軍府,要用自己交換祁嫣兒。
你說說,他也夠蠢的,居然真就相信了我的話。
結果,他也被我給抓了。
今天我之所以來這麼早,就是想要來告訴你這個消息,讓你別擔心,說不定,我心情好,還會讓你們一家三口見一面。”
他邊說邊觀察着葉卿顏臉上的表情,期望着她勃然大怒的模樣。
葉卿顏並不相信段衍所說的,她微微擡起眼皮,笑意淺淺。
“那我還得多謝你麼。”
“你覺得我在騙你”段衍沒想到她的反應這樣平靜,自己反倒是被弄得有些氣憤。
“你騙了我那麼多回,也不差這一次吧。”葉卿顏哂笑了句,也不怕段衍會更加生氣。
但是她剛說完這句話,突然就覺得胃裏一陣噁心,剛喫進去的東西都要往外涌似的。
出於本能的身體反應,她趕緊拿出帕子捂住嘴鼻,“嘔”
乾嘔聲令段衍也有些猝不及防,他甚至忘了自己剛剛想要說什麼。
看到葉卿顏的身體反應,他想到了什麼,於是立馬起身,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幹什麼,放開”葉卿顏擔心被段衍發現什麼,想要掙脫,卻被抓得更緊。
看樣子,段衍懂得把脈。
他不過一會兒就探出了葉卿顏的脈象。
抓着葉卿顏的手腕,他偏着頭,兀自笑了笑。
在燭光的映襯之下,段衍的笑容顯得孤寂似的。
儘管如此,他的眼中,笑意甚濃。
瞭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往往用笑來掩蓋殺意和憤怒。
所以他表面上越是笑得開心,就說明他越危險。
葉卿顏的手腕被抓得生疼,想要掙脫他那鉗子又硬又冷的手。
但是她越用力,自己也就越痛。
骨頭與骨頭之間來回摩着,痛得她越發沒了力氣。
兩人心照不宣,誰都沒有開口。
最終,段衍緩緩側過頭,看向葉卿顏,眼睛裏雖然帶着笑,卻又彷彿淬了冰渣。
只見他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可以說,不單純是在笑。
“郡主,你這是懷了誰的孩子”與其說是他這是在發問,倒不如說他這語氣,簡直充滿了斥責。
葉卿顏抽出了自己的手,揉了揉被捏痛的手腕,避開段衍的目光,淡淡開口。
“不關你的事。”
“砰”的一聲。
段衍一拍桌子,起身,鉗住她的下巴,狠狠地威脅。
“郡主,你別忘了,連你的命都在我手裏,你確定能夠保得住這孩子”
他的目光,從她那張絕美無雙的臉,移到她的小腹。
沒想到,她肚子里居然還帶着個孩子。
他知道這孩子必定是宋凌煊的。
爲母則剛,葉卿顏縱然原本也就無懼生死。
她也懶得在段衍面前擺出一副步步退讓的姿態,眼神一片漠然倔強。
“段衍,你和我的孩子,同死同活。”冰冷的眼神,其內佈滿和段衍同歸於盡的決心。
不需要用太多的言語和動作表情,這就是她的底線。
氣氛逐漸變得壓抑,段衍突然笑了。
他將自己的臉湊近了些,在葉卿顏耳邊輕輕說道。
“我怎麼會傷害你的孩子,等我們成了親,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但在那之前,我得找人給你安胎吧。”
以後,他說不定還得需要拿這孩子來要挾葉卿顏和宋凌煊。
葉卿顏知道段衍的心思,看破不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