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並蒂難爲雙生花 >第一百章 桃源與無間(一)
    附在與芒陽有密切關係的女人身上,好歹也比直接附了芒陽的身要來得強,必竟他做爲一個內裏是真實女兒家的僞男子,再去經歷另一個男人如廁、洗澡,或者說是和另一個女子間無法描述的事,他實在是覺得難堪至極,恐懼至極。

    本以爲是附了個主角的身,可幾日下來他才曉得,他附身的這位說是主角,倒不如說是一位看客。

    月下城中人口並不多,往多了說不會超過五萬,但這個地方處的位置特殊,地處荒漠中央,城中有不會枯涸的泉水,還有月下城中獨有的幹杜子可以喫,易守難攻。而月下城人個高體大,又驍勇善戰,除去老幼弱病,無論男女,戰場上都是一把好手。

    月下城這樣的情況與地理位置本是無法讓人垂涎或是忌憚的,但偏偏卻擁有着傳聞中能讓人長生不老的東西,這個傳聞是來過月下城中做交易的中原人傳出去的還是月下城中人去中原採辦傳過去的已無從查起,反正如今的月下城就是一塊肥肉,卻又是一塊很難喫到嘴裏的肥肉。

    女孩子名叫蕪鈴,南宮鑰在城中的清泉照過,是個有着一雙靈動眼眸的少女,五官雖說不上驚豔,倒也算得上漂亮,深棕色的長髮,個子高挑,正好的年紀。

    她是芒陽接手城主之位前跟在身邊的小奴,比芒陽小了足足十歲。小小年紀便對力拔山河,武力超衆的芒陽芳心暗許。雖說月下城中只要雙方情願,哪怕是個下奴也可以搖身一變成爲主人,可這裏的人個個純樸,不說沒有人動歪心思,就是發生了意外,也會大方的表面上不去介懷。

    比如說這蕪鈴,南宮入魂那一日的頭一晚,極少飲酒的蕪鈴因爲家裏添了個小弟弟,一時高興喝醉了酒,恰好那一日芒陽因爲打了個勝仗也喝得血脈噴張,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一時暈了頭沒有把持住,與醉酒的蕪鈴你情我願行了周公之禮。

    對蕪鈴來說,這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並且是個皮薄餡多好喫得不得了的餡餅,哪知道一夜不知折騰了幾個回合,一早醒來,男方卻不願意認賬了。

    也不是明明白白的不認,蕪鈴在窗前回想了好多次好日清晨的場景,芒陽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抱着頭做一副痛心疾首狀,二人默默不得語,半晌後還是蕪鈴安撫對方說是酒後誤事,這事不怪任何人。其實她是想聽到芒陽說點什麼的,可是這話說出口後芒陽也還是沒有說過一句話。

    心裏頭難過的蕪鈴跑出城去痛哭了一場,想了很久還是放不下那個打小就種在了心尖上的人,後來芒陽來了,她還順帶着無所謂的再安慰了對方一把,大有大家你情我願,不必放在心上的態度。

    其實芒陽一直對蕪鈴很好,雖然對方只是個跟在他身邊貼身伺候的女奴,但他對她是絕對信任並且看重的,他能來找她,也順帶說明了這些。

    但人心真的是非常難猜,南宮鑰知道感情不能勉強,也知道像芒陽那樣的一城之主有幾個女人實在是不在話下,可他在這件事後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依舊對蕪鈴若往常一般就讓他很不能理解了。

    這是真的不把此種事放在心上還是芒陽心裏頭其實也有蕪鈴?再或者月下城中民風開放,男女之事大抵如此?南宮鑰不知,但他知道蕪鈴心尖上的這個人地位不變,甚至更加有地位了。

    蕪鈴亦步亦趨的跟着芒陽,若往常一般,以往做哪些事現在還是做哪些事,真的就如同她自己所說,沒有將此事當成一回事。可他再沒有碰過她,南宮鑰知道,其實蕪鈴心裏是失落的。

    本以爲一直髮展下去,兩人總有能再向前跨出去一步的可能,可是還沒等來這一天,某個中原大國帶着蕭殺的磅礴氣勢領着千軍萬馬騎着鐵騎而來。

    戰場無情,幾日的仗打下來,荒漠成了屍山血海,四處都是腐屍的味道與逐臭而來的蠅蟲。月下城中的空氣也瀰漫着一股難聞的味道,雖然月下城人以一擋百,但中原軍隊後援充足,兩邊對持之下竟也難分勝負,弄得月下城裏也是一片愁雲慘霧。

    蕪鈴望着芒陽的背影,南宮鑰望着芒陽前方一棵莖杆蜿蜒交錯的白色大樹,大樹上長滿了透明的心形樹葉,枝葉交錯間,一個如杏子大小般的藍色果實在樹葉的半遮半掩下散發着耀眼的光芒,讓人無法忽視。

    芒陽一言不發,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南宮鑰就見着他一劃拉的動作過去後,鮮紅的血水就滴落在大樹露在土外的根上。

    那些鮮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地被吸進了樹裏,片刻後,那枚原本閃着藍光的果子像是有了生命一樣,中心漸漸亮起一個紅色的點,慢慢擴開,原本藍色的果子逐漸變成了紅色。

    南宮鑰瞪着眼睛看着,在紅光的照耀之下,芒陽的肉身也發生了變化,身高猛漲,肌肉撐破獸皮所制的衣服,右手邊一道暗門開啓,芒陽走了進去,一步下去,大地被震得“咚咚”作響。

    蕪鈴大概是見怪不怪了,安安靜靜地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南宮鑰也就無從知曉芒陽去那屋裏做了什麼,正疑惑着,又聽見那地動山搖之聲,就見芒陽手裏握着一條粗鐵鏈,鏈子下面連着一個石磨盤大小的鐵刺球,鐵球上的鐵刺足足有二尺長,刺尖閃着瘮人的寒光。

    這樣巨大的一個鐵球卻被芒陽毫不費力的拿在手裏,南宮鑰看着變身後面目猙獰的芒陽,終於明白孟贏所謂的大名在外說的是什麼了。

    芒陽一出戰場,整個戰事便成一邊倒的形勢,一鏈子鐵球甩出去就倒下幾十個人,而他自己身軀強大卻又極度靈活,中原來的軍隊被打得人仰馬翻,死傷日益增大,而月下城這一邊在得到芒陽的戰力之後如虎添翼,中原大國來的軍隊日退百里,勝敗已分。

    只是月下城的軍隊不敢打得太遠,打了勝仗之後便火速撤退。南宮鑰想,這大概是與孟贏所說的離開了月下城,這些猶如神兵的月下城人便不再那麼強大,而那棵奇異的怪樹所賦予芒陽的能力估計也會消失。

    半年之後,蕪鈴就這麼日日面對着自己心愛的男子,果然如她自己對芒陽的承諾再沒有任何追愛的行動,日復一日重複着一樣的生活,每日看着芒陽,內心倒也是一片安寧,仿若只要這樣下去人生倒也算得上圓滿。

    只是這份圓滿終究被撕開一道裂口,從那口子裏照進來一束黑色的光,讓蕪鈴的平靜日子再生漣漪,終不再安寧。

    荒漠的嚴冬是乾冷得凍骨頭的,月下城外鋪了一層厚雪的地上暈倒着一個身披白色狐裘大氅的中原女子,黑髮披在白裘白雪上看起來尤其的黑,襯得一張雪白的小臉也尤其的白嫩,白嫩中還因爲寒冷透出兩朵紅雲來,像一朵稀世名花,就那麼倒在地上也讓人移不開眼睛。

    中原的富家貴女與月下城的女人不一樣,月下城中人人皮膚透着健康的麥色,長年在荒漠風吹日曬下也略顯粗糙,這樣一對比,就顯得那暈迷中的少女更加美麗動人。

    蕪鈴站在芒陽的身後,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可是無端的心底裏卻騰起一股少女特有的敏感所感知到的異樣。芒陽從沒有在一個陌生人面前站了這樣久還做不了決斷的,雖說他也沒有做出什麼表示。

    她心裏的擔憂越來越重,想了想還是忍不住想開口請芒陽帶着衆人回城裏,這是個美麗的女人,也是中原的女人,她不想冒這個險,同樣也不願意月下城冒這個險,大冷的天,無端出現一個人倒在城門外,任誰也會多想一些。

    蕪鈴盼着芒陽也能想到這一點,而不是一直站在這裏低頭打量地上的那畫中走出來一樣的美人兒。

    可她纔剛張了嘴,人羣中不知是誰突然問道:“這人要擡進城去嗎?就讓她這麼躺在這裏多半要凍死的。”

    蕪鈴忙就開口:“不行,她是中原人。”

    說話的那人一下閉了嘴,可那句話卻被芒陽聽進了耳朵裏,他轉了個身,踩得腳下的積雪“吱吱”作響,聲音低沉,帶着威嚴:“將這姑娘帶進城去。”

    芒陽開了口,自然沒有人再說反對的話,並且很快就將那一點疑慮拋諸腦後。唯有蕪鈴,心中憂慮更甚,可是她沒有能力去阻止芒陽做任何決定。

    這憂慮中帶着她的私心,也是這個原因讓她覺得自己沒有臉死死咬着這件事情不放,她因此有些看不起自己。

    但這個決定實在是一個錯誤,當你覺得一件事情不對,或是會成爲一個危機,還是有可能波及到自己的家園的危機時,哪怕它還未能真正形成一個火花,也應當機立斷將其扼殺。

    少女醒了過來,迷茫、驚恐、無措、痛苦,能掐得出水來的粉嫩肌膚被凍傷了幾處,襯着她一張哭得梨花帶雨的臉更顯得惹人憐惜。

    蕪鈴面無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實在是生不出來多餘的什麼同情的心或者是同齡人之間的親暱感來。她看芒陽眼中炙熱的光與少女嬌柔動人的樣子只覺得刺眼,此時也許還有機會將人送離月下城,可就是這一時的猶豫,老天再沒有給她翻盤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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